萧珉知道我只剩两年可活,却没有别的表示,想来,是不愿一生囚禁于后宫的。我不能勉强他。原来爱而不得,是这般无奈的滋味。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到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采办处的长庆给我淘来一个好玩儿的东西,长庆说,这叫传声筒,两个木筒底部由一根长线串联,一个人对着一头说话,另一个人可从另一头的木筒听到声音。
我不信有这稀奇玩意儿,见都没见过,只愿意付他一半银子。好吧,其实因为我的零花钱不够了,不是我乱用,是被萧珉坑去不少。
长庆急了,道:“公主不信,奴婢给您演示一下。”
我站远了一些,将听筒凑近耳朵,并没有听见什么声响。长庆又试了几次,依然没有声响。
其实是有的。我只是想逗逗他,听说他最近跟采制坊的一个小宫婢走得近,谈恋爱费钱,若我故意说要克扣他的跑腿费,他定会急,我倒想看看这小子要如何发作。
我道:“你别那么轻声嘛,稍微大声一些。”
诶嘿,这次听到了——“小胖子”。
我放下听筒,怒极反笑看着他,他以为我还没听到,正要继续试试,撞上我的眼神,立马知道大事不好,丢下一句“奴婢知罪”,跑远了。
钱是他自己不要的,不是我不给。
我拿着听筒满心欢喜,想让祖母也高兴高兴。祖母见到我来,精神好了些,对我的小玩意儿表示出了兴趣。我叫她坐在屋里,我到屋外墙根处去,绳子刚好从窗户缝穿过。
“祖母今日可吃了?”
“吃过了,吃了豆乳山药粥。谷雨吃了什么?”
“谷雨吃了黄金千层糕,桂花绿豆糕,冰糖马蹄糕,玫瑰红豆糕,糖蒸栗粉糕。”
祖母咯咯笑起来,像个孩子,我蹲在墙角,听她笑得愉悦,也不自觉地咧开嘴。
“都是糕点哟!贪嘴!小心回头积食,肚子难受。“
……
我们一问一答,玩得不亦乐乎。
我给祖母讲了好多有趣的事,比如那天和萧珉在街上看到演杂耍的,胸口碎大石,大变活人,铁砂掌,我感叹好生厉害,萧珉却颇为不屑,说都是骗人的把戏,我气不过,跟他说,有本事你也表演一个铁砂掌给我看看,萧珉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正每日窝在家研究呢,听说还把手给烫坏了。还有明镜轩讲兵法的那位先生,实际上很是惧怕他的妻子,他喜欢吃烧鸡,可他妻子不让,他便使了一招调虎离山,将妻子支走,自己去买烧鸡,岂料却在烧鸡店遇到了妻子。
“祖母可知为何遇到?”
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祖母回答,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声响。
埋在心底的担忧和害怕一下浮上心头,我慌了神,丢下听筒推开门,恒娘正在给祖母盖毛毯。
“公主,太上皇累了,睡着了。”
幸好,幸好。
祖母呼吸均匀,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睡容安详。恒娘搂着我,轻拍我的后背,柔声道:“公主也玩儿累了吧,回去歇息歇息。”
我硬绷着脸,点点头。走在花园里,见四下无人,我寻了一处山石,躲进去,放声大哭。
哭得喘不过气,好像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每一点呼吸都那样艰难。
我终于睁开眼,原是做了一场梦,枕头竟湿了大片。
恒娘听守夜的宫女说,我梦魇了,顾不上整理仪容,直接披上外裳跑过来,连忙给我换了干爽枕头,将我抱住,像以前一样轻拍我的后背,如同在安抚一个哭闹的孩子。
“陛下怎么了?做噩梦了?“
“恒娘,我想祖母了。“
恒娘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她又何尝不思念祖母呢。若不是为了照顾我,早在祖母崩逝后,她就随着一同去了……
如此,我更不能告诉她,我也要离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