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淮之坐在一旁,轻轻敲击着两侧的椅背,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墨云祁像是注意到了他,袍袖一甩,漫步走到他的身边,眸光逐渐变冷。
每走一步,男子的心就沉上一分。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近,凤淮之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而后不疾不徐道:
“听闻皇上最近身子有恙,臣今晚特来寝殿看望,只是碰巧在来的路上目击了三皇子的龌蹉行为,方才一怒之下想要为民除害。”
“臣自认为自己无错,若你执意想要定臣的罪,那也得有个可以说服人的证据不是?”
墨云祁轻嗤一声,含着几分不屑与讥讽,“就凭臣子不得携带兵器入宫,除非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按律当斩……”
凤淮之阴沉的瞳孔一缩,袍袖下的拳头微微握紧,“可是臣……”
兰妃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立刻出声喊道:“祁儿,这不关他的事,是本宫先前言行上得罪过丽妃,怕她得势后会对本宫不利,所以特意让淮之送来一把弓箭,今后好做防身。”
她的借口如此牵强附会,到处都是漏洞,听的人甚是可笑,墨云祁冷笑一声,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等着凤淮之口中的答案。
“祁儿,你现如今连母妃的话都不信了吗?”见他依旧准备向凤淮之下手,兰妃瞬间提高了声音:
“他的确是本宫叫来的,你要兴师问罪那便冲着本宫来,要杀就连你的母妃一并杀了!你舅舅当初为了青霄开疆扩土,杀敌无数,临死之前可是一再交代让本宫照看好他的。我们凤家皆为开国元勋,难道你连一点情义都不讲,准备将凤家的人赶尽杀绝吗?”
刹那间的沉默,简直要逼得人发疯。
昭和帝轻咳一声打破了眼前这场僵局,“既然是误会,说开就好,朕这会儿身子有些不适,你们全部退下吧。”
想要除去一个人,来日有的是机会,不必非要卡在这上不去下不来的关头。
墨云祁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转瞬之间,原本喧嚣的大殿转眼变的空空如也,四周顿时陷入了寂静。
昭和帝目光这才渐渐看向兰妃,连连轻笑几声,不知是赞叹还是嘲讽:
“皇后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为了给我们墨家的江山改名换姓,竟一早就在朕的身上下足了功夫。”
兰妃不自然的蹙起眉头,话语微顿,“皇……皇上,那都是丽妃信口拈来的谎话,就是故意诽谤、想要拉臣妾下水,皇上怎能当真呢?”
“还在狡辩!”昭和帝拿起桌案上的玉壶,一把砸下,碎了一地的瓷片落在兰妃脚前:
“朕方才亲耳听见,怎会有假?!方才不当着众人的面拆穿你,只是不想让你今后成为祁儿身上的一个污点。”
“也不想祁儿还没来得及坐上皇位就背负弑母的骂名,更不想让天下人知道,新帝居然有着这么一个自私残忍的母亲!”
眼见着事情真相已经完全败露,兰妃再无勇气去过多解释,只是把头埋得更低,“皇上,臣妾知错……”
昭和帝一脸痛心的看着她,今日发生的一切,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又都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自古以来,外戚不得干预朝政,后宫更加不能,这一次,朕不会再给你滋生叛乱的机会,即日起你便安置在凤仪殿自生自灭,永生不得出。”
兰妃惊愕的抬起头,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儿,“皇上,臣妾……”
昭和帝挥挥手,示意不想再看见她。
“臣妾告退。”兰妃吸了吸鼻子,轻轻擦拭着两颊的泪痕,微微欠身,而后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此时,气尽油枯的老皇帝终于撑不住了,他捂着心口,“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失去重心似的向地上快速的倒去。
“父皇!”墨云祁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神情悲戚的看着他连连喊道,“父皇您等着,儿臣这就去给您叫太医!”
他刚欲转身,就被老皇帝一把拉住,眼睛半闭,声音嘶哑,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待朕大行以后,欲要拉拢大臣,收买人心,登基为帝后你必要建立三宫六院,这是其一。”
墨云祁不自然的蹙起眉头,有些犹豫道:“可是父皇……”
这完全可以靠封疆列土,封侯拜相,广招天下贤士来收买人心,何必非要建立后宫呢?
话未说完,便被老皇帝抬手拦回去了,“作为贤君,要懂得重用贤臣,激浊扬清,这是其二。
墨云祁连连颔首,吹起的衣袍犹如黑色的波浪翻卷。“是。”
老皇帝脸色苍白,嘴里连连喘气,而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还有……对女子要有防备之心,家有贤妻,助夫一半,娶得毒妻毁你半壁江山。”
“所以莫要学你父皇,信错了人,以至于后宫子嗣什么也没落下……”
话音未落,他彻底闭上了久落不落的双眼,额头瞬间歪在了墨云祁身上。
“父皇!”墨云祁撩起衣摆身姿笔挺的跪了
下去,眼里泪水潺潺,捧着老皇帝的手不知看了多久,最后,才朝着老皇帝的身体俯首磕头,连连几下。
此时,身后突然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喊声,“皇上驾崩了!”
那声音好似阴鸷过林,在寂静的夜晚听的人不寒而栗。
“当……当……当……”
凤淮之还未完全踏出宫门,便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几声沉重的丧钟声。
他双眸倏寒,挥起一掌,带动一阵紫风拂过地面,“啪”的一声,雕花轮椅瞬间碎的四分五裂。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双冷冽的双眸,好似千年玄冰,不甘而又愤怒地看向不远处的皇宫,“墨云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