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一浑身被汗水打湿,不由得阵阵发冷。她躺在床上有了些许意识但却又无法醒来,梦中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灰白色,像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将灵一笼罩在其中,困窘逼仄,令她呼吸困难。
忽然间灰白色空间中现出一点刺眼的红色,这红色像是一朵艳丽妖冶的花蕊,陡然绽放,热烈且仓促。灵一细细看来,才发现那不是花,那竟是喷溅而出的血渍,而那血却来自她身上。
灵一以为自己死了。因为梦里有一个杀意坚决的人,正拿着长剑指向她,而她跪倒在地,身缚荆条,皮开肉绽,毫无反抗之力。灵一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小姐,你醒了吗?”
但是她耳边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这声音不是来自梦里。灵一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身体,呼唤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灵一慢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一个生涩的小脸凑到她面前,“我方才发觉小姐眉头紧皱,就试着喊了你,没想到小姐你果真是醒了。”
灵一抬眼看了看她,一个样貌清秀干净的女孩子,年龄大约十五六岁,梳着丫鬟特有的简单盘发髻,她此时正笑脸吟吟地看着灵一,但灵一却丝毫想不起她是谁。
灵一又转了转双眸打量了一下这完全陌生的屋子,常规古红色雕漆的装饰,简单却又不失气派的设计风格,瞧这屋子倒像是个大户人家,只是不知这是哪户人家,又和她有何关联。
“这是哪?”灵一艰难的动了动嘴,声音沙哑无力。
“这是慕容府邸,是小姐你的家。”小丫头如实回答,“我是小姐的贴身婢女,我叫长枫”
“慕容家?我家?”灵一脑中一片混乱,对自己的家丝毫没有印象,“我不是叫做灵一么?”
“小姐,今后你便叫慕容灵一了”长枫回答,“小姐你与三夫人走散十几年,今日能将你寻回,夫人可是高兴的不得了,只是小姐你伤势太重了,都已昏迷五天了。”
长枫絮絮叨叨一大推,灵一只觉头疼难耐。她记不起自己的身世,也记不起先前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断断续续,零零散散,她唯一记得,就是她应当死了。她被她最信任的人手刃了,想到这,灵一寒意袭来,心中顿时积满仇怨与愤恨。但那个人是谁,她也无法记起了。
“你说我是慕容家失散多年的小姐,那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又是如何认出我的?”灵一清冷疏离地问道。
“因为小姐左手手臂上有一个金色的胎记,三夫人这些年一直记得”长枫说着掀起灵一的衣袖,灵一白嫩的手臂上伤痕遍布,但是在手臂内侧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一道约一指长的金色胎记,它蜿蜒在灵一的手臂上,形状奇怪,看不出像什么,但似乎又代表着什么。
灵一看着自己的胎记不由得秀眉一拧,她为何不知自己手臂上竟还有胎记存在?
她疲乏得仰面躺在床上,双眼弥漫着凄冷的雾气,不管她是谁,她如今九死一生,有一个地方得以暂留也倒不错。不管她究竟是不是慕容家失散的女儿,灵一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被何人如此迫害,落的如此下场。
“长枫,你们是在哪里,且如何找到的我?”灵一问道。
“是在忆穹镇的边郊处,三夫人每月都会去那里的庙宇祭拜岛神,祈愿岛神可以助夫人寻得小姐,这次三夫人归来之时,见小姐浑身是伤便心生怜悯,本来想救下小姐,待伤养好后再送你离开,但却无意中发现了小姐手臂上的胎记……”
“一个胎记,就能认定我是她的女儿?”灵一打断长枫,她觉得三夫人如此,未免太草率了些。
“三夫人不会记错的,因为小姐胎记是金色的,极为独特,且小姐与夫人样貌有八分相似,夫人定是不会认错人的。”长枫信誓旦旦地回答。
“长枫,你……”灵一还想问些什么,但念到长枫的名字时,脑海中却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的心猛地抽搐一下,让她疼痛一时难以呼吸。
长枫见灵一忽然捂住胸口,面色变得煞白,又难以呼吸的样子,顿时慌了神,“小姐,你没事吧?都怪长枫不好,小姐醒来多时,我应早早通知夫人叫郎中查看一番,竟只顾着聊天了。”
长枫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小姐,你等着我,我去寻郎中过来。”说着长枫便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灵一挣扎着起身想要拉住她,但身上的伤口被撕扯传来一阵剧痛,灵一低吟一声,只好看长枫离去。
她双手撑在床边,脑中又忽闪过一个虚弱悲戚的声音,那声音说道,“我是子夜……也是长枫……”
是子夜,也是长枫?灵一突然胸口一滞,生生突出一口血来。灵一瘫倒在床头上,心中被一股莫名的悲痛之感占据。
此时灵一房间窗户忽然打开,一个俊逸的身姿悄无声息地翻入灵一房内,慢步走到她的床边。
灵一吃惊,但却又虚弱动弹不得,她抬眼,只见他面上一副银色面具遮住脸庞,只留下一双深邃的双眸和薄情的双唇露在外面。
“你……是何人?”灵一虚弱地问道。
他俯身在灵一床边坐下,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灵一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而后他才回答灵一,“我叫银面,你可记得我?”
灵一思考片刻,“我……不记得你。”
他轻叹一声,似乎这一切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他轻声说道,“无妨,你总归会记起我。”
她扶起灵一,将温热的手掌贴在灵一的后背替她疗伤。灵一只觉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进她的身体,延伸至她的四肢百骸,她身上的疼痛感也随之消弱。
片刻后,他松开灵一,扶她躺下,又贴心的为灵一掖好被角。
灵一如星的双眼中满是疑惑和警惕,“你究竟是何人?”
“我?”他沉思片刻,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邪魅之笑,他低下头靠近灵一,与她四目相对,“灵一,你曾经可说,再过俩年就嫁于我做妻子。”
灵一惊骇,“我何曾说过这话?”
“你忘了,便想赖账了是吗?”他神色忧伤,一只手轻轻地理好灵一额前的碎发,不由得哀叹一声,“灵一九死一生,大难得福,竟不愿认我这个丑夫君了……”
灵一蹙眉,推开他的手,“我确实不记得你……或许我是真的忘了吧。”
“那你可知我被何人所害?”灵一又问。
他动动双唇,正欲开口,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靠近,他来不及回答灵一便起身从窗户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