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衍站在坤仪身边,慈眉善目,满袖温风,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是个心无杂念的上神。
可是,等他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飞叶和朱厌都清晰地听见他沉声道:“在她面前说漏嘴,你们就跟淑人一起去渡劫,渡情劫。”
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以前的聂衍,顶多是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他们挺习惯的。但现在的聂衍,不但要心狠手辣,还要背着殿下心狠手辣。
他们就想不明白,殿下都成神了,做什么还要像护朵娇花似的护着她,人家跟人动起手来,也是刀光剑影的啊。
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聂衍淡声道:“你们没夫人,不太清楚这种感觉,我什么都能做,但在她面前,我就得是个不沾鲜血的好神仙。”
后半句道理他们是可以懂的,但开头那一句,属实可以不说出来。
飞叶和朱厌对视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明珠台。
李宝松被赶出明珠台,但这府里依旧有灯火,打听消息的各家传回话去,说的都是——可能是“那位”回来了。
民间百姓都以为坤仪公主已经去世,连公主坟都有了,但名门高官不少人清楚,公主坟只是个衣冠冢,殿下当年羽化登仙之后,时不时还托梦给他们匡扶朝政,她若回来,便是神仙下凡。
世上有妖的存在,自然也有神,坤仪这样不学无术的人都能成神,那有天赋的孩子,只要潜心修习,说不定也能得道飞升,光宗耀祖呢。
于是在坤仪飞升那一年,她留下的私塾学府就空前繁荣了起来,再不用送什么东西,有的是达官贵人愿意把孩子送去读,尤其是女孩儿。
发展至今,虽暂时没见谁家孩子当真飞升了的,但上清司里的凡人渐多,大宋的化发展也是远超别的小国,加上贸易被朝廷认可扶持,盛和帝时期的大宋,是最有钱也是最有才的。
而当下,坤仪回来了,许多消息灵通的人家自然动了心思。
若是能让坤仪把自家孩子收成弟子,那以后就有的是仙路好走。
于是,坤仪一觉睡醒,前庭里除了多了避难的灾民,还多了堆成小山一般的礼物。
兴致阑珊地拆了几个,坤仪哼笑:“算盘打得都挺好,但也是想得太美了些。”
要是凡人随随便便就能被带上九重天当神仙,这世间哪还会有什么凡间。
“有捷径谁不想试试?也就是我还没生孩子,若生了,也当给你添一份礼”杜蘅芜跨步进来,自顾自地坐下就端起茶喝。
坤仪白她一眼:“你倒是不见外。”
“我要是同你见外,你反倒还要不适应。”杜蘅芜撇嘴,“外头堵了好多车马,我翻了你家院墙,不介意吧?”
说介意也没用啊。
坤仪好笑地看着她:“都二品内阁了,你还这么不庄重。”
低头瞥一眼自己的官服,杜蘅芜轻哼:“没什么稀罕的,若不是有人作梗,我今年都能升一品。”
“怎么?”她好奇,“我都没在了,还有人能跟你过不去?”
眼神微黯,杜蘅芜不说话了。
她端起茶喝了几口,略显烦躁地道:“你若留得久,就等我纳了吉再走。”
“哦?”坤仪来了兴致,“你又要成亲了?这次是跟谁?”
杜蘅芜对她嘴里的这个“又”字极为不满,腹诽了片刻,还是道:“崔尚家的庶子,比我小两岁。”
“好么,徐枭阳放过你了?”
“谁管他那么多。”杜蘅芜撇嘴,“崔公子挺有意思,愿意给我入赘。”
话还没落音,外头就响起一声冷笑“老牛吃嫩草,你也是好意思。”
聂衍原本一直在旁边无声地喝茶,一听见这动静,他抬眼,往门口落了一道结界。
徐枭阳就站在结界外,脸色微青:“还有这般挡客的道理?”
坤仪挑眉,看着他就笑:“客也分两种,一个是座上宾,一个是不速之客,后者可不得被挡么?”
徐枭阳咬牙:“大宋商贸税重,我去年一年给你家交的税,还不够你请我一盏茶?”
一说这个,坤仪态度就好了。
她拍拍聂衍的手背,示意他将人放进来,而后当真给他变了一盏热茶放在桌上。
“徐东家劳苦功高,请。”
徐枭阳眼睛盯着杜蘅芜,在她身边坐下,沉默片刻,又冷笑:“也就只有庶子肯入赘,换任何一个出息一些的,都断不肯进你杜府的门。”
杜蘅芜看也没看他,兀自把弄着自己的丹寇,淡声问:“让你入赘,你可愿?”
微微一窒,徐枭阳抿了抿唇。
两人已经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她突然说这话,难道是终于想通了?
然而,不等他答,杜蘅芜便嗤笑:“连入赘都不愿,说什么情啊爱的,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