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张辂的承诺,刘二饼这才放下心来,他开口说道:“我就知道你够意思,至于那个什么巡城司,我这一路压根就没看到啊。” 金陵城每日都有宵禁,巡城司的兵丁也会在各个主要街道路口巡视,而每日晚间最为热闹的秦淮河畔,巡城司更会派遣兵丁不停巡逻,可偏偏就是今日,秦淮河畔的巡城司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条线索,正好可以顺着查下去,张辂朝着刘二饼道:“还请你多受受累,去巡城司衙门查查,今天秦淮河畔为什么没人巡逻!” 刘二饼点了点头,“好好好,你官大你说了算。” 随即,刘二饼便吩咐莫从容与莫淡定兄弟前去巡城司。 接着,刘二饼又吩咐了其他人去锦衣卫报信,今日松竹馆死了不少人,已经算是大明成立至今最为恶劣的事件,这件事搞不好会弄得朝堂震动,所以这事必须要上报。 傅让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跑了出来,看看他的面色和带血的衣袍,明显也是受了伤。 本以为今天的危机已经安然度过,谁知会异变突生。 一个原本已经身受重伤失去意识的刺客忽然起身,他手腕一番,一柄飞刀朝着张辂飞去。 张辂本来就背对刺客,加之也放松了警惕,竞对飞来的飞刀毫无察觉。 琉璃却是看到了飞刀。 她二话不说,直接挡在了张辂身前。 随着一声娇喝,飞刀没入了琉璃的身体。 张辂这才反应过来,他单手扶着琉璃,另一只手举刀做防守状,以防再有刺客偷袭。 那出手的刺客状如疯掉,笑着说道:“哈哈哈!得罪了暗主!统统都要死!” 刺客说完,便直接举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那鲜血溅出老远,刺客脸上却依旧带着疯狂狰狞的笑容。 直到他倒下,都没有发出任何一声痛呼,那恐怖的笑容也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眼见如此情形,松竹馆里不少幸存者都吓得大叫起来,尤其是老鸨叫得格外大声。 暗主是谁?张辂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什么暗主。可现在他已经管不了什么暗主。 张辂朝着周围的锦衣卫冷冷地命令道:“凡是还活着的刺客,统统挑断手筋脚筋!没了呼吸的,就直接补上一刀!” 刘二饼也是带人执行下去。 张辂并不是一个狠厉的人,哪怕是刚刚面对刺客的时候他都没有痛下杀手。 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狠厉起来,谁让刚刚的刺客伤了琉璃,现在的琉璃,就是张辂的逆鳞! 张辂单膝跪地,将琉璃紧紧搂在怀里,用一只手紧紧捂住琉璃的伤口,可鲜血似乎根本止不住,从张辂的指缝中涌了出来。 张辂焦急地摇摇头,将内力覆于指尖,他尝试着为琉璃点穴止血,可伤口似乎太大,无论他如何努力,鲜血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 张辂满脸焦急,眼泪竟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朝着周围疯狂地嘶吼道:“大夫呢?快去找大夫!” 琉璃忍着疼痛,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可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她尽了最大努力,也只是皱着眉头嘴角上扬了一下。 张辂将琉璃抱的更紧了一些,他哽咽着声音,开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挡那飞刀?” 张辂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当然不会认为仅仅是一个吻便能让琉璃爱上自己,哪怕琉璃对自己有些许的好感,也绝对到不了奋不顾身挡飞刀的地步。 琉璃没有回答,而是朝着张辂问道:“我就要死了吧?” 张辂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大夫一会就来,你一会就能好了。” 张辂的眼泪滴到了琉璃的脸上,又顺着脸颊流到了琉璃的嘴里。 琉璃似是尝到了泪水中的苦涩,“你不用自责,死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就像你诗里说的那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琉璃停顿片刻,喘息两声又继续说道:“像我这样的青楼女子,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什么爱情了,想要自由就更是奢望,我还有什么?不过就是像行尸走肉那样活着,拼尽了全力让人欢笑,以色娱人,等将来年老色衰了,还不知会如何凄凉,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与其这样,倒不如死了好。” 人生哲学往往很难思考明白,可琉璃的人生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选择性,面对着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人生,琉璃从很早开始便很是消极,时间久了,多多少少便有了些厌世的情况,她之所以会奋不顾身为张辂挡下飞刀,大概也是因为她本就对之后的人生失去了信心。 许是说的话有些多,琉璃咳嗽起来。 张辂却是摇了摇头,道:“你说什么傻话,今天咱俩已经拜了堂,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你不用以色娱人,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哪怕想要追求自由,这天大地大,我也能陪你看尽各色美景。” “咱们可以在海滩上建一所房子,在那里生儿育女,早晨硬着海风去看日出,晚上迎着晚霞欣赏日落。” 张辂描绘的画面十分美好,可琉璃却是自嘲般说道:“你是勋贵啊,而我不过是青楼女子,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如何面对那天下悠悠众口?” 张辂摇摇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做这勋贵又如何?这天下的悠悠众口与我何干?我根本就不在乎!” 谁知琉璃却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我赎身的价格是一千两,你肯花一千五百两做我的入幕之宾,却没想过为我赎身……” 张辂心中悔恨,早知如此,他早该将想为琉璃赎身的事情说出来。 张辂说道:“我在吻你的时候就想好了,一定会为你赎身,你跑不了的,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张辂随即抬头看向傅让,说道:“傅三哥,把你身上的银票借我,我要为琉璃赎身!” 傅让也不敢耽搁,赶紧将身上的大明宝钞都交到了张辂手上。张辂手上的血浸染了银票,他朝着老鸨道:“我要为琉璃赎身!现在!快去!” 老鸨拼命地点着头,答了一声“好”便去寻找琉璃的卖身契去了。 琉璃惨然一笑,“你又何必浪费钱财,我已经快死了啊。” 张辂哽咽着摇了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老鸨很快便回来了。 琉璃也是再一次说道:“我真的快死了。” 张辂却是将手中的银票尽数塞给老鸨,他接过琉璃的卖身契团做一团,掌间内力流转。 等他再次张开手的时候,琉璃的卖身契已经化作了飞灰。 琉璃的生命随着鲜血不停流逝,尽管已经十分疼痛,但她还是强撑着说道:“何必呢?值得吗?” 张辂已经知道琉璃的生命可能是救不回来了,可他却不后悔,尽管早已泪流满面,但他还是给了琉璃一个笑容,“你是我的女人,当然值得,你出生的时候清清白白,从今往后,你依旧清清白白。” 琉璃笑了,此时此刻,她真的有了一种被爱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让她的心都满满的。 琉璃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的摩挲着张辂的脸庞。 张辂也是顺势再一次吻在了琉璃的唇上。 琉璃似乎看到了那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她嘴角上扬,内心无比满足。 随后,她的手从张辂的脸颊滑轮了下去,一代花魁,不,她是清白的,已不能叫做花魁,一代美女,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