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答了一声儿“是”,上前几步,将手里捧着的一个小锡匣子打开,放在了月毓的面前。而小锡匣里面装着的东西,很明显是过的残香。
只看一眼,月毓那端庄的面色就是一白。
“爷……”
赵樽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微微一皱眉,并没有出现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来,只是那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冷气儿似乎更重了,“月毓,这个可是你从香炉里换下去的?”说着,他的手指向了黑涂的香几上那一只精巧的青鹤香炉。
“奴婢,奴婢……”
月毓紧张地攥紧了手指,修整过的长指甲,一根根陷入了肉里,漂亮的脸蛋儿死灰一般难看。咬着下唇,她目光楚楚的看着赵樽,像是想要说点儿什么,可余光扫着满目怒气的青藤时,又无力地垂下了头来,怅然一笑。
“是,这个香,是奴婢换掉的……”
承认了?
她不太正常的反应,让夏初七双眸深了一些。而赵樽冷峻的面色,仍是保持着他一贯高冷清峻的姿态,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给她。
“公主出了事,你没有考虑如何去控制言论,阻止事态发展,却是忙不迭地换掉了香炉里的残香,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这么`一`本`读`小说`d?”
月毓下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的齿印儿来,煞白的面色比先前还要难看几分。她这个人,平素向来给人一种内敛温厚的样子,这会子大概太过惊慌,以至于那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摆明了“做贼心虚”,反倒给人一种不适应的感觉。
夏初七沉吟着。
可月毓就像已经被人定了罪一样,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奴婢无话可说,但凭王爷治罪。”
她就这么就认罪了?
俗话说得好,“痒处有虱,怕处有鬼”,她这么慌不迭的承认,除了心理还有别的鬼之外,实在很难用正常思维去理解。看着这个样子的月毓,夏初七不是奇怪,而是相当的诡异。
这太不像她的作风了。
“果真你害的公主——”原本跪在地上的青藤丫头,那恼意激了上来了,顾不得赵樽在场,指着月毓就大骂了起来,牙齿磨得咯咯直响,“我当时见你鬼鬼祟祟地拿了个什么东西出去,只是觉得不对劲儿,才偷偷地跟上了你,结果你把那东西埋在了桂花树下,让人想不生疑都不行,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是你干的……月大姐,你怎地能这么狠心害我们家公主?公主与你无怨无仇,她才十四岁,你怎么忍得下心呀?”
一滴一滴,青藤说起来,全都是泪。
若问谁与公主相处的时间最多,那就是她了。
几乎每天她都会为公主纠正错词成语,公主的脾气虽然不好,可也心眼子其实不坏。偶尔也会整整她,但都是无伤大雅,最多不过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画花脸,画粗眉毛,让人哄笑……可这些,比起她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青藤更希望她能醒过来继续整人,继续说她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成语——
“殿下,您一定要为公主做主……”
青藤在那里咿咿呀呀地说着,月毓却只是深埋着脑袋,死死咬着下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怎么都不吭声儿。
夏初七浅眯着眸子看看她,又托了托下巴,侧目望向不动声色的赵樽。只见他深幽的眸子,仍是冷沉沉一片,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像是考虑了一下,才听得他冷声发问。
“谁人指示你的?”
月毓垂着的脑袋,微微一抬,眼圈儿红了一片,却是没有哭。
“回爷的话,无人指使奴婢。奴婢除了换香之外,其他事情都不知道。”
冷哼了一声儿,赵樽眼睛里冷意更甚。
“为何你要换香?”
“奴婢……奴婢……”月毓咬着下唇,深深看了赵樽一眼,那眸底似有一浪一流的波涛在翻滚,可出口的声音却无比的平静,“奴婢不知道,奴婢任凭爷的责罚,只是求爷……不要再问奴婢了。”
这个节奏是……
她在替哪个人隐瞒?
会不会太过明显了?
夏初七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看着跪在地上那个面色苍白,身形憔悴,语气哽咽,却其实半点儿都不曾失态的女人,突地觉得今儿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正迟疑之间,她听得赵樽的声音淡淡入耳。
“阿七,你去看看那个香。”
被他点了名儿,一直看戏的她微微一愕。
“哦,好。”
随口答应着,她慢慢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对药物天生敏感,识味辨物这一点,算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了。赵樽为什么叫她去看,也是因为事先知道这一点。默契的冲他眨了下眼睛,夏初七蹲身拿起地上那个小锡匣来,两指根头捻了捻那里的残香粉末,凑到鼻端,嗅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脸色陡然一变。
晶亮的眸子深了一些,她似是不太敢相信,又重新拿了一点儿锡匣里的粉末来,再一次仔仔细细地辨别了一回。
这一回,她确定了,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了?”赵樽视线扫了过来,问她。
不知道该怎么平复此刻的心情,夏初七回过头去,愣愣地看着他,嘴皮儿动了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直说!”赵樽沉了沉嗓子。
略略思考了一下,夏初七端着那个锡匣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考虑了,又考虑,才用极小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香里的催情药物,是我制的。那次在清岗县收拾东方青玄,便是用的它。”
赵樽眉梢一跳,眸色深如古井,“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