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辇在永和宫门前稳稳停下,司遥踩着太监的背下了辇,不顾威严地跑了进去。
偌大的永和宫,除了宫门富丽堂皇,皇子居住的偏殿清冷简陋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琉璃宫灯是灭的,殿内湿冷,熏香浓得呛人,里头夹杂着淡淡的霉味,炭火不足。
几乎是一瞬间,司遥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他想,这原身还真是不怕死,敢这么拉小世界的男主的仇恨。
“这可是陛下唯一的孩子,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寝殿里传来女人愤怒悲伤的声音。
司遥走进去,看见太医跪了一地,床榻边的女人脸色憔悴,像是好久没休息,眼神却清明凌厉。
这便是他的皇后,宋余氏。
宋余氏抬眼见到司遥,吓得身子一颤,险些摔倒,还是身边的婢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宋余氏甩开婢女的手,扑通跪到地上给司遥行礼。
“臣妾叩见陛下。”
司遥嘴角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森然道:“皇后怎地行这般大礼,莫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宋余氏头埋得更低:“臣妾不敢。”
司遥也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地上跪着的太医。
他随便踢了一下其中一个,问:“不是风寒吗?他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那太医瑟缩了一下,惶恐道:“大殿下身体虚弱,感染风寒后就发了高热,又没有及时传太医,这才昏迷不醒。”
司遥脸色黑沉,一言不发。
这边司遥满脸风雨欲来,那边太医也害怕得紧,这大殿下再不受陛下待见,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要真是……他们也得遭殃。
“微臣无能,请陛下恕罪。”太医狠狠嗑了三个响头,又抬头颤声道,“不过微臣在民间曾听闻一方,寻一人将双手浸入冰水中,再敷于高热者胸腹和颈腔,待手回温再浸,如此反复,或可退热。”
司遥听了,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来福怒气冲冲地喊:“聋了?还不快去取水和冰!”
又转过头对那太医咬牙切齿道:“他要是死了,你们就给他陪葬吧。”
而后怒气冲冲一振袖,坐到了床边。
司遥低头,这才看见传说中的男主长什么样。
俊秀瘦弱的小脸,眉头紧皱着,仿佛梦境里都是不好的东西。
司遥看了宋郁一会儿,叹气:才十岁,太小了。
028说:“什么太小了?”
司遥笑了:“年纪,看来这个世界攻略对象得重新物色了。”
028倒是觉得无所谓:这个世界这么大,各项指标都优于渣攻的人肯定不止男主一个。
来福很快领着几个小太监回来了,端着十几个铜盆,水里的冰块随着步伐摇晃叮叮当当地撞在盆壁上。
司遥一个眼神过去,来福立刻麻利地把面盆架推到床边。
又转过身,刚要从身后的小太监里挑几个年轻抗冻的,就听见“叮叮”两下冰块碰撞的声音。
来福转过头,看见他家陛下那双只愿意拿笔的、细腻纤长的手泡进了冰水里。
来福扑通一下跪下了:“哎呦我的万岁爷!您怎么能干这活啊,让奴才——”
“滚开。”司遥拧起眉毛,一边把手浸在冰水里,一边烦躁地踹了他一脚,警告道,“狗奴才,再吵吵砍了你的脑袋。”
来福便张着嘴,不出声了。
他倒不怕陛下砍他的脑袋——他知道陛下不会,他是一进宫就在陈美人——也就是陛下的亲娘——宫里做事的,说他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都不为过。
摄政王做的那些腌臜事,他也知道不少,眼下见到这一幕,他心里是真不好受。
司遥又踢了他一脚,声音打着哆嗦:“傻愣着做什么,朕要冻死了,给永和宫发的炭火呢,这才几月就烧完了。你快去命人取炭,点起来。”
来福看了一眼司遥冻得通红的、贴在大皇子心口和脖子上的手,一挥手,便吩咐人去办了。
照顾宋郁是迫于赵镜深的威压,对上宋余氏,司遥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他也不顾还在房中的太医们,漫不经心道:“哦,皇后还在呢,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宋余氏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床上的宋郁,又看了看司遥,没动。
司遥的脸色便沉了,他阴恻恻地一笑:“怎么,贱婢,还要朕请你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