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蒙,竹影摇曳,夜风徐徐吹拂脸颊,扫去白昼的热意。
程丹若环顾四周,发现这确实是不错的密谈之。竹子纤细苗条,藏不住人,但一层层叠加,又能挡住里头的他们,比在屋子里交谈更安全。
可含在嘴巴里的话,却迟迟吐不出来。
她仍然犹疑,真的要说吗说的话,该怎么说
谢玄英也不急着作声。
他犹豫片时,慢慢在她身边落座,余光始终注意她的色,准备等她皱眉,便马上起身。但直到坐实了,她也没说什么。
这仿佛是某种鼓励,他渐渐瞥过视线,打量她的模样。
与从前一样,她上不抹脂粉,唇间不点胭脂,清水似的一张脸,素淡干净,眼圈下沁着青色,眼中布满细细的血丝,显然不曾休息。
为疲倦,细眉低耸,额角的发丝潮潮贴在颊上,又被体温烘干,随着晚风颤动,像春日飞来飞去的柳絮,让人痒痒。
“谢郎。”她开口,惊回他的思绪。
谢玄英定定神:“你说。”
“没和你说过,王三娘的病不是痢疾”程丹若看向他。
上回是许意娘,这回是王三娘,怎么老同他说别的姑娘。谢玄英腹诽着,口中却轻轻答:“你没细说。”
“她吃点心的日子,和宫人们去杨柳池是同一天,得痢疾的发病在晚上,她在傍晚,所以是一个。”她慢慢道,“其他人是痢疾,她只是泄泻,一开始,以为自己诊错了,可她吃了药,果然得快。”
他说:“那她就是脾胃弱,吃了冷食才的吧。”
程丹若道:“问了。三娘说,她在家生冷不忌,少这样的。而且,那碗乳糖真雪她说吃着些涩味。”
谢玄英渐渐凝重神色:“此事当真”
“还一桩事。”程丹若回避了他的问题,自顾自问,“你还记得黄耳吗”
才个月,谢玄英当然记得。那是嘉宁郡主的狗,在王家大闹一场,险些害她丧命:“郡主又怎么了”
她摇头,压低声音:“刚进宫没多久,安乐堂就送来一个宫女,叫柳儿。她进来五天就死了,也是恐水症。”
谢玄英登时肃然:“然后呢这病可过人”
“不人过人。”她说,“人得这个病,一定是被染病的动物咬了。这么问过她,她说,约莫在去年十一月,她在御花园当差,看只猫儿过来,雪白可爱,忍不住逗弄,就这么被咬了。”
谢玄英抿紧嘴角,眉头也逐渐皱起。
猫狗挠人,宫妃怕伤脸,除非爱极了,否则不养,多养鸟雀解闷。此偌大的宫里,只后养了一只哈巴狗,荣安公主养了一只狮子猫。
柳儿形容的猫,分明就是荣安公主的雪狮。
可雪狮的在撷芳宫,完全没犯病的迹象啊。
“不弄错了”他下意识反问。
“不知道。”程丹若说,“柳儿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不是生病糊涂,胡言乱语,都不知道。”
疏不间亲,她纵然信任谢玄英,也不留给他任何话柄。
“只是将知道的事,原封不动讲给你听。”
荣安公主是怎样的人,宫人不敢编排,程丹若没过,也不去猜测。反正事情已经告诉了他,如何评判,是谢玄英自己的事。
她低声道:“欠你许多人情,既然知道了,没隐瞒的道理。你若是以为挑拨离间,也随你。”
“怎这般想你”他也压低声音,语速飞快,“你也不该这么想。”
程丹若诧异抬起头。
两人靠得极近,肩膀只隔一个拳头的空隙,隐约能闻到他身上的熏香气,微微的苦意,清爽甘冽。清光朦胧,依稀能看他皮肤的纹理,浓密分明的眉毛,唇上浅浅的纹路。
这些人类独的质感,让他不像是一尊白玉雕像,了鲜活而真实的人味,令她生出一瞬间的不自然。
谢玄英微不可弯了弯唇角。
“你说,是不是”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犹如耳语,可喉间又音色,听得人耳朵痒痒的难受。
她别过脸:“是吧。”
“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注视着她,“这事你本可以烂在心里,却冒风险告诉,领你的情。”
“你也别放心上,是为自己。”程丹若赶忙道,“总不能白被吓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