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闲聊了番,秋云和张枫再三感谢裘山亭出手相助,不仅不收钱,还装满食盒菜硬塞给他。
裘山亭推脱不过,只能收下带着微眀道谢后告辞。
望两人远去身影,秋云不禁感慨侯逢道的耳目广阔,以后和他相处还需更加谨慎,能避则避。
裘山亭难得近日没有出航,总带微眀光顾张氏卤菜馆,秋云又赠送裘山亭折扣牌,还时常加菜或添酒,裘山亭为人豪爽爱交友,秋云能说会道处事周到,很快两家便熟络起来。
清明将就连着几天都是雨,店中生意稍微清闲。
秋云倚在门口,看行人撑开油纸伞,提起衣摆,疏远又慌张的在雨中穿梭。
不间断的雨像珠帘垂在天地之间,驶来两马车正停在铺子门前,将秋云眼前景象全截断,只看见雨溅落木制车盖上,泛起薄薄一层水气。掀开布帘门,下来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
秋云仍坐在原地,她看着周老太慢慢投来的目光,露出客气的笑脸。
“老太太,别来无恙。”
周老太独自站在屋檐下,像道日落西山的影子,风送来雨水飘进银发中,很快不见踪影。
“老太太,进来吧。”秋云起身迎人:“外头凉。”
秋月在堂中过来扶周老太,她摆摆手,曾几何时精明通透的双眼蒙上灰尘,她笑笑,一笑就抖落几分倦意:“不用,二姑娘,老身还走动。”
她脚步微颤跟上秋云的背影,穿过店堂到院后头小屋。
天井里四面屋檐下滴落的雨水,正砸进颈内,她不禁打个寒颤。
秋云点桌上油灯,唤江一流沏壶茶,静静坐在桌旁等周老太拖着苍老的身躯缓缓行来。
“一流。”秋云对放下茶壶的江一流道:“将门关上。”
狭窄幽暗的陋室中油灯如豆,照见女孩儿桌上白皙的手指,也照见老人枯枝般的骨头。
“那日的事多谢你。”暗暗将手缩进衣袖中,周老太先开口道。
“老太太不用客气。”秋云笑道:“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周老太叹口气:“银琴都同我说了,多亏大姑娘机灵,要不然……”
“老太太。”秋云打断她:“我断送了门好亲事,绝称不上机灵。”
“大姑娘既然叫老身来,就别呈口舌之快。”
“老太太。”秋云目光落在周老太发上:“我耽搁的起,却怕您黑发辞鬓。”
“人生衰竭,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身不怕。”死倒不怕,却怕死后子孙后代不宁,这两月的事,周老太梦中惊醒回想自己未睡死过去,不免遗憾要活着去遭罪。想到此处,她放低长辈姿态,真心求和道:“若不是家宅不宁,早就来拜访大姑娘,你应该清楚,我的时间比你稀少。”
秋云笑:“这倒也是。”请周老太用茶。
周老太摇头苦笑道:“长夜无眠,更不敢用茶。”
秋云推过茶杯,目光灼灼道:“喝吧老太太,我定要您今夜好梦。”
从银琴告诉她那日房中事皆是秋云安排,她就明白,这位大姑娘城府深厚。她没抓张枫漏处,也是不想查,这件事因为秋云的介入,她反而成了得利者。
“我知道大姑娘的本事,但仍想问问,怎知是银琴?”周老太顺她意思喝口茶,放下茶杯问道。
“若不是老太太别有用心,谁大过年的会长住在亲戚家中。”
秋云轻笑,提起茶壶,水从石壶口泄出,窜起股热气腾腾的水汽,她接着说:“而且我还知道银琴姑娘家中似乎不大乐意。”秋云不等老太太发问,直接道:“我观她群摆处有污渍,虽不甚打眼,但到底有碍观瞻。银琴姑娘家中不至于穷困潦倒到让她外出见长辈仅带一套衣服,定是她匆忙离家忘记准备。见相隔两辈的姑奶奶,这等尊贵身份难道不值得安排妥当?何以慌里慌张纰漏乱生。老太太,我一为自救,二也是为成全银琴姑娘的一番心思。至于请您来,是我有别的事儿想和您合作。”
“大姑娘。”周老太手被滚烫的茶杯烫的一哆嗦:“我们怕没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无妨,合作不成我依然替老太太分忧。”秋云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您既然肯来,定是走投无路,咱们先说事儿,别的可以容后商量。”
是啊,走投无路了。周老太看着年轻女孩儿脸上气定神闲的笑容,反而让她放心,起码这位外人是明着和她商量,是用东西来换,而不是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