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波人马寻了个中人,签下合同,约定周老太出五百两银子,此间店铺及生意归二人共有,红利均分,三人签下名,按了手印,各执一张备存。
周老太和周兴紧锣密鼓的去安排布匹供货,留许掌柜在店中监督泥瓦匠,木匠和装潢店铺。
过得半月,店铺装饰一新,门口驶来五辆马车,车后堆满各色布匹,由新招的伙计端了,井然有序的摆放在四面悬挂的梨木架上,木架下头列开一排衣挂将房间团团围住,挂满绫罗绸缎的新衣,屋中横置两张大方桌,凹出一个个小格子,里面堆满供人挑选的珠花,绢花,贴布,珊瑚,贝壳等琳琅满目的小件饰品。靠墙立了柜台,柜上放着算盘,双耳铜罐,招财玉貔貅,雕花镂空熏香炉,和两本三指厚的册子,乃是裁成四方的各色布料装订,一本管成衣,一本属披帛,客人可比照挑选。
过堂穿至后院,天井封了顶,向阳的那面摆放织机,背光的那间成了房,再又一间小房,做了周兴的工作间,里面尺子,剪刀,画粉,线团俱摆放的妥妥当当,归置在墙角的平桌抽屉内。
开业当天,吕夫人携吕娇前来捧场,吕娇翻看布册,和吕夫人各定下一套襦裙,配了两条披挂。
铁师傅在门口徘徊踱步,半只脚踏在门槛外道:“张老板,我就不进来了,麻烦你替凝霜选套好衣裳,钱,多退少补。”丢十两银子到钱罐中,匆匆离去。
又有附近平日与秋云要好的商户,皆进店中挑选,纷纷夸店开的得当,不用在穿街弄巷去别处做衣裳。
秋云也为张氏卤菜馆量定统一定制店服,开张之际,竟接下二十多单,店中三位绣姑并周兴,能做半月足矣。
秋云又同许掌柜商议再招两名绣姑,做些包袋,手绢现货来卖,由于样式新颖,又实用,总是被一抢而空,十分行销。
店中生意火爆,喜的周老太老脸像开了花,千恩万谢没信错人,只是越发拘着周兴,渐渐想谋划他与银琴的婚事。
却说这日秋云去往吕府中送成衣,吕夫人不在院,吕娇接待了她,两人坐在屋中,边饮茶边闲聊。
吕娇道:“我可羡慕你,铺子一间接一间开,好出息,我怕是敲鞭难及。”她手指在裙衫上摩挲,托住下巴道:“何日我也能如你一般独挡一面。”
秋云笑道:“竟没看出来,吕二小姐还有此等抱负?”
吕娇不满道:“秋云,你别同我娘亲一样看轻我,咱们还是姐妹么?”
秋云道:“你要做生意,也不是不可,现下就可与我联手,就怕你看不上。”
吕娇来了兴趣,把衣服往旁一扒拉,半个身子探到秋云面前,道:“便是你能,我就不能,怎么总小瞧人,也不用说,你只要愿意拉我入伙,我一定看的上。”
秋云道:“我现在做布匹成衣生意,不想拘着等别人上门,你帮我卖货,拿一件货我按净利一成分你。觉得如何?”
吕娇歪头想了想,倒不清楚一成是多少,就应下道:“行,我明儿便上女馆就替你吆喝去。”
秋云拍拍被她弄乱的衣服道:“你穿这一身去,保管就是活招牌。你把拉到的客人都记在册上,咱们回头办茶会,按买价高低邀人参加,或又像你一样俊俏的也一并邀来,现在的茶楼都不太行,没咱女儿家一处去的,到后头,我想与你合开间茶楼,以前参加茶会的姑娘,全攒成老客。”
吕娇忙道:“茶楼?为何不现在就开,你若是差钱,我出。”
秋云笑点她一指:“急的,姑娘家还没去茶楼的习惯,慢慢养着姑娘争奇斗艳的心,往后咱们的茶楼就是姑娘展示的百花台,不是俗常茶楼可比的。”
吕娇似懂非懂道:“随你做主吧,反正别落下我就行。”
秋云点头:“保管不会。”
两人又窸窸窣窣说了会儿话,这六月的天气,像孩儿的脸变的也快,初还惠风和畅,瞬就乌云蔽日,狂风乱做,只听窗户被风打的啪啪作响,黄莺从外院奔来,一边用掌抵住头脸,一边在屋里奔波关窗,嘴中道:“小姐快别缠着秋云姑娘长叙,眼见变天了,要下暴雨呢。”
吕娇踏着碎步到门口看了眼,哎呀道:“是我疏忽,黄莺,去拿把伞来,别半路淋坏我的张老板,朝谁讨钱去。”
秋云笑道:“好嘴儿,由你这巧舌美娇娘帮我吆喝,不用讨,我亲自送钱上门。”
黄莺拿了伞出来,递给秋云道:“秋云姑娘也快别磨蹭了,待会风大了,便是不下雨,人被吹散,也难走。”
秋云接了伞笑着谢过,与吕娇告辞,走出门外还听见吕娇与黄莺道:“你如今倒做起我的主来,打发我的客人。”黄莺委委屈屈的说:“小姐,奴婢哪有。”
笑着摇头,抬袖顶了风,穿过院子,走到街上。
这风越吹越汹,如排山倒海之势,沿街的摊贩纷纷收拾家当,路边的杨柳被风吹的如乱发一般纠缠,不知谁家忘收的衣服,被裹卷在风中起伏,飞过桥,落在水中,一眨眼就沉了,行人只顾勾着头挡住脸前行,总免不了你撞我我撞你,被风一带,又跌跤在地,很是好笑。
过了会儿,风渐消,但也吹的屋檐下幡旗哗哗作响。
天边一块乌云被云敢将来,沉甸甸湿漉漉的,像快浸满水的破布往头上一罩,又被狂风一拧,霎时,洒下瓢泼大雨来。
秋云慌忙撑开伞,往前倾,挡住兜头来的风雨。
她在雨中缓慢行步,忽前面一人喊道:“表妹。”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伞盖上,把风也压住,人声浇碎在风雨声中,来人又叫了声:“秋云表妹。”
秋云这才听的清楚,从伞下漏点光,看见周兴正站在坡道一家酒肆屋檐下招呼她,手里拽着把油纸大伞。
秋云正欲朝周兴走去,却不料,后头赶来一人,踏着水,把她裤管全溅湿,伸手毫不客气的夺过伞,与她共撑。
秋云侧头一看,如此无理之人,不是侯逢道又是谁。
周兴见秋云伞被夺,急的跳下阶,也不顾长衫累赘,三两步奔过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放肆。”
侯逢道低头整理衣摆,伞往自己肩头偏。
秋云急忙拦道:“这是我同乡的长辈,表哥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