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魁武等人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靠着起早贪黑、死记硬背、刻苦勤奋的劲头,硬是将二百个常用的生字认全了。最后顺利通过了舆图的比试。
这个结果让教的范先生极为自豪。能让大字不识的官兵在一个月内识得这些生字,恐怕整个大明也没几人吧?因此他的名声大涨,吸引不少人家将孩子送到他这里来读。而他也时常拿这件事激励孩子们。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官兵们训练很刻苦,接受各项的训练程度也不断提高。每日从清晨辰时六刻开始,至下午申时末刻结束,正是官兵们的训练时间。
一眼望去,官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统一的步伐,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进行不同科目的训练。军营里各种口令和口号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叆阳城的百姓从未见过如此训练的官兵,以致引得不少百姓聚在营外观看,然后将所见所闻变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因这支驻防官军纪律严明,不骚扰地方。所以百姓们对他们的好感是日益增加。
泰昌号根据与杨林的协议,陆续将制好的迷彩服和其他装具分批送来。这些后送来的迷彩服都是经过改进的。
如用来扎紧袖口、上衣下摆、裤脚的布带,由原来的绑缚式改为抽拉式,这样不仅便于穿脱还可节省时间。再如衣裤的尺寸由贴身式改为肥松式,这样可以让官兵在行军作战时更轻便。
杨林这人很讲诚信,与泰昌号的交易从来不赊欠,都是现银结账。虽然泰昌号一再推辞,但他为了维护自己和部下们的声誉执意不肯。很快,他手中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
好在叆阳城每日还有二三两税银进账,还不至于让他和官兵们身无分。另外原叆阳守备徐九思临出征时,特意在府中为徐晋留下了一千多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自杨林率部驻防叆阳后,徐晋的主要职责就是去下辖的各墩堡巡查。这些墩堡星罗棋布的分散在叆阳周围,是防范敌人入寇的关键。
它们与叆阳城的距离远近不一,最近的出城未走上十里便到了;最远的可至今辽宁省凤城县。所以徐晋每次出去巡查少则二三天,多则七八天。
明时的墩和堡是两个不同的戍守单位,甚至在其之下还有台的编制。按照规模大小额定不同的驻守官兵。
萨尔浒之战后,叆阳周边的墩堡仅余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兵来驻守,他们的家基本就在墩堡附近。因为驻守的地方多是人迹罕至之地,所以生活甚是清苦。
徐晋本性善良,每次下去巡查墩堡都会自掏腰包带些粮食、炊具和农具等,遇到生活困苦的老兵就把这些东西送给他们。所以他的口碑在老兵们当中极佳。
“平远,这是守备大人留给你的私银。绝不可拿来充作军用!”杨林看着风尘仆仆的徐晋,拒绝了他拿来的银票。
“大人,您不是也把自己的私银拿来当做军用了吗。我的银子又有何不肯用?”徐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言辞恳切的道。
他刚回来就直接找杨林禀告周边墩堡守备情况,同时也知道了杨林正在为采购军资的银两发愁,所以便将自己的私银拿来充作军用。
“嗯,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杨林一指旁边的吴小七和熊大海道:“是不是他俩说的?”
吴小七和熊大海见状没敢吭声,只是撇撇嘴表示冤枉。
“大人您别冤枉他们,是我自己猜的。”徐晋微微一笑道:“你不花自己的银子,如何采买那么多的军资?就是泰昌号愿意赊欠,也总有要结账的那一天吧?所以我猜您是把自己的银子花了进去。”
杨林看了看徐晋,叹了口气道:“唉,平远你说的极是,这采买军资的银子确实是我的私银。现在建虏势大猖悖,若等上面拨下银子采买这些军资,不知要等到何时。”
“这些军资都是我军日后作战急需之物,怎能延误?而且军中的事你是知道的,采买军资是肥差,不是我等这样的人能说的算的。所以我只能拿私银垫付。”
徐晋道:“这样做虽能解眉之急,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大人您的本意是出于为国的公心,但就怕有小人借机乱嚼舌头,说你收买军心妄图将部伍变成私兵就麻烦了。”
杨林道:“现今军中将领那个不养家丁以做私兵?我倒是想养,可惜没银子啊!”
徐晋接言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军中将领豢养家丁多是以撑军威,而且与上面也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再说朝廷也要靠他们卖命出力,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您现在的军职毕竟还未入流,没有实力与那些人相比。所以为今后的升迁计,还是小心谨慎些好。标下建议,您垫付的银两可让营中给您打个借条。这样以后就是有人想说什么也抓不住把柄。”
“嗯,不错。就按你说的办!我们垫付的银子都让营中打个借条,等以后再管上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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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狡黠的一笑,调侃徐晋道:“看你年纪不大,对官场上的事情倒是蛮精通的。这暗中吃空饷拿银子的事没少干吧?”
“大人,实不相瞒。我从小便生长在这军营中,贪墨腐败、坐吃空饷、营私舞弊、欺下瞒上的事情见得太多了。就是以清廉正直为信条的我父亲,有时候也不得不随波逐流,以应和官场中的形式,否则就混不下去。”
徐晋说到这苦笑一声,道:“不知从何时起,我们武人与那些人一样,开始玩官场中的尔虞我诈、阳奉阴违的那一套。将领不思保家卫国练兵打仗之策,只想苟利钻营如何升迁;士卒毫无士气战心,不练杀敌本领只知浑噩度日。每当看到这些,我这心里又痛又急。如今辽东胡夷反叛,如不早做准备此地必成祸乱之源!可惜现在朝廷上下,有谁能知道我们这武人之心呢!?”
“平远所言甚是。我辈武人并不是只会冲锋陷阵,爱国之心也并非人独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杨林与徐晋同为将门子弟,同样的出身和观点让俩人聊起来相得益彰。在他的部下中,也只有徐晋能真正的理解他。每每提及当今国事和辽东局势,俩人都是热血涌动,极尽忧国忧民的抱负。
“好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此话真是让人精神振作。只是不知此话出自何处?”徐晋竖起大拇指赞道。
“只是一时兴起,有感而发。”杨林闻言脸上一红。这话出自明末思想家顾炎武的《日知录·正始》。
原是“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而流传于后世的八字成的语型,是出自于清末梁启超的归纳总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徐晋反复品味着这句话,越发觉得是振聋发聩、意义深刻之言。
便道:“大人真是高才,仅仅八个字就表明了忧国忧民之心。明日我便让人将此话拓印裱糊,然后悬于住处,以此激励自己为国效力!”
“呃,平远大可不必如此。这话不过是我即兴而发,如何如你说的那般高深。切不可裱糊起来高调示人,这样便有悖你方才说的小心谨慎。”
杨林拍了拍徐晋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你我皆是同路中人,有些话不说也都明白。我们在此日夜练兵,与其他营伍皆有不同。我本打算再置办采购一些军资武器,可惜银两不足。即使你借予营中的这一千银两,也不一定能顶多长时间。我现在是盼着朝鲜那边能有好消息传来。”
“其实您手中还有两个月的官兵军饷,完全可以用来救急,为何不用呢?”徐晋有些纳闷的问道。他是知道杨林派人去朝鲜寻矿的,但他并未详问。
杨林闻言一摆手,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这些饷银是保障官兵士气和战力的关键,就是天塌地陷也不能动!若是有一个月欠饷,那么就会有两个月、三个月欠饷。到时越欠越多,官兵的军心就会散。”
“军心散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打不了胜仗!所以平远你一定要记住,我军与建虏相比什么都不差,就差饷银!万不可拖欠官兵军饷!”
“大人教训的是,标下记住了!”徐晋忙躬身表示歉意。又道:“大人您真是爱兵如子。别的营中主官都是想方设法拖欠官兵饷银,然后用这些银子打点上面求得美差。您倒好,不仅不差官兵饷银,反而还要自己垫付银子。这在军中恐怕要被人视为异类,容易遭人排挤和构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