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先生到国兰家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
我没有来过国兰家里,是奶奶带着我们来的,奶奶说自从国兰吊死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她婆婆和一个儿子,她儿子比我大一些,长大后一直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所以家里只有她婆婆一个人还住着。
我们来的时候她家的院门紧闭,尽管正是中午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热烈的感觉,反而在这种明亮的阳光中,给人一种莫名的凄凉。
奶奶去敲了门,不过好长时间没有反应,我和白先生一直站在门前的台阶下,等了有一会儿奶奶说:“莫不是没人在?”
我也不敢确定,白先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家的门,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就在我们都认为没人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
我看见一个苍老的老妇从门后探出头来,她的面容憔悴,整个人十分苍老,看上去就像已经八九十了,可是奶奶说她和她不过同岁,可见家里连番的打击已经过早地摧残了她。
她看看我们,似乎有些疑惑问说:“你们找谁?”
我们两家平时基本就没有什么往来,也没什么走动,还是她看见了奶奶,才认出来,说了声:“原来是七姑啊。”
我不知道奶奶这个七姑是怎么来的,原先以为只是她辈分高村里的小辈都这样喊,可是听见国兰婆婆也这样喊,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然后奶奶说:“我来是有点事想问问您,是关于国兰的……”
可是奶奶话还没说完,国兰婆婆忽然就变了脸色,然后话语也变得极其不友好起来,只听见她说:“问什么,她都死了十二年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还要来戳她的脊梁骨!”
边说着她就边把门关上,然后“砰”的一声门就关上拴了起来,根本不听我们解释来意,奶奶看一眼白先生,白先生说:“那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我发现白先生一直保持沉默,也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路上我也不好问,后来好不容易到了家里,奶奶不在了我才问他说:“你刚刚一直在想什么?”
白先生慢悠悠地说出来了一句:“或许我们取得时间不对,不应该白天去,而是应该夜里去。”
我惊了一下:“夜里去?”
白先生点点头,我疑惑地看着他,问说:“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白先生说:“我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子死人气息,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而你身上的这股死人气,是在寺里沾惹上的,那么她身上的死人气,又是怎么来的?”
我听了问:“就因为这样你就觉得要晚上去才能看出究竟?”
白先生说:“当然不是,在她家外面的时候,你留意到她家的门没有?”
我自然没有留意,也没看出来什么,就问说:“门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白先生说:“我说不上来,她家的门我好像见过,看见的时候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是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门有问题,所以我想问你,你有同样的感觉吗?”
我茫然地摇头,我内心却暗自惊讶,原本我以为白先生无所不能,但是却没想到他也有疑惑的时候,他提起她家的院门,我还以为是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那么后来白先生一路上的沉默和心不在焉,显然也是这这个门有关了。
白先生说:“还有这个老妇,我之前见过她,但其妙的是,也想不起来了,而我来这个村里一共就来过两次,而且两次都是跟着师傅来的,第一次是你出生之后的那一回,第二回是十二年前,可是两回我来都没有去过她家,也没见过这个人,那么我见过她的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说完白先生看着我,像是我能给他答案一样,而我听着他的说辞,却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想弄明白的问题上,而是留意到了他的一句话,他说他十二年前,他来过这里,那是我六岁那年的时候?
于是我问他说:“十二年前,你也来过?”
白先生说:“是的。”
我说:“可是为什么我并没有见过你,也没有听家里提起过?”
白先生说:“因为我并没有与你们接触,我和你说过,钟四在来之前他曾经找过我,在他来了之后有一天夜里,好似是他利用出魂的方式托梦给我,让我来这里一趟,他发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且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我,让我马上来找他。”
我听着白先生的这番话,回想起当时钟四的情景,钟四来到我们家的第二天就失踪了,从此再没有出现过,那么他发现了什么,又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给白先生?
所以我问说:“那是什么事?”
白先生却摇头,他说:“我来晚了一步,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察觉到钟四给我留下了讯息,指引着我到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寺里的佛堂,只是我在那里没有找到任何他留下的讯息,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我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句:“是佛堂里?”
那里也是我最后一次见钟四的地方,那晚之后,钟四就彻底消失了。
白先生说:“我没有找到他,更是堪不透这里面的玄机,我当初本来是打算继续留下来查下去的,可是之后我在寺里找到了另一个讯息,不是钟四留给我的,上面说这一切都是命局,若我强行窥探会有无妄之灾,十二年后会有破命局的人出现,让我到时候再来。”
我问:“破命局的人?”
白先生说:“目前我还不敢确定这个人是谁,但我总觉得是你。”
我惊了一下:“是我?”
白先生说:“我也只是猜测,觉得是你的概率比较大而已,毕竟当年在寺里,为什么几乎所有和佛堂有牵扯的,或是见过佛堂里东西的人都消失了,唯独你完好无损,而且即便被邪祟缠身,却一直相安无事,按理说,你应该和你堂哥一样的结局才对。”
白先生这样一说,我竟觉得脊背有些暗自发凉,的确,正如他所说,这太巧合了,为什么唯独就是我没事,其他人都消失了?
白先生说:“所以我目前的猜测是,这一切都是以你的命格为基础设的命局,可是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命局,寺里发生过什么事,我也无从得知,我试图帮你看命,能看到一些,却不全,我总觉得我看到的,不是真实的,也不是全部。”
我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因为白先生说的这些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我一时间竟忘了我一开始要问的问题。
白先生说:“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事情的严重,在我看来,这已经是生死攸关的事,甚至是我,走错一步,恐怕就步了钟四的后尘。”
我看向白先生,终于问出了一句:“你这样说的话,难道是说钟先生已经——死了?”
白先生看着我,好一会儿才点头,然后说了一句:“我在你的影子里看到了他,而我和你说过,藏在你影子里的,是一个亡魂。”
我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先生,白先生则慢慢地说:“只有死去的人才有亡魂,活着的人,那是生魂。”
我说:“也就是说,你那晚上观阴看到的,是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