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起那晚上白先生断断续续的话语,终于明白当时他那句——是你,包含了多少震惊。
我总以为是有什么邪祟藏在我影子里,却想不到竟然是钟四,而我马上就不解了,为什么钟四要藏在我影子里,那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钟四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死了,那么他的尸体又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让我看向了白先生,白先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我一直看着他,他说:“他想告诉我什么,但是……”
说着白先生像是陷入到了回忆当中,神情有些恍惚,就没有继续往下面说了,我心里焦急,就追问说:“但是什么?”
白先生被我一声问唤回神来,他的神情也一下子就变了,而是和我说:“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可还记得昨晚我和你说,你身上三魂不全的事。”
昨晚上白先生是提过这么一茬,现在不提起来我还真给忘记了,然后白先生说:“这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我问说:“那要怎么才能确认?”
白先生说:“并不复杂,只需要帮你做个生魂关就知道了。”
我第一次听见生魂关这个说法,白先生也没有具体解释,只是说通过这个法子可以判断我三魂是否齐整,他说也只是一个确认,毕竟三魂不全是会有很多明显的症状的,可我身上并没有这些症状,而我身上的一些事又像牵涉到了三魂不全,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东西太复杂深奥,我一时间也不能全懂,之后的时间白先生让家里准备了一些香烛纸钱,以及米斗等,都齐全了之后就开始帮我做生魂关。只见他用米在地上画了三道线,他说每一道就是一道关,而且米下面都压了纸钱,两边点了着香和蜡烛。
白先生说这三道线依次是按照天地人的顺序排布的,由里向外延伸,我最先站在最里面的这道关之前,过会儿我听见他念到过人关的时候,我就跨过第一道米线到第二道跟前,他念到过地关的时候就跨过第二道线到第三道线跟前,依次进行。
如果三魂齐整,那么整个过程会很顺利,不会有任何的异常,但要是三魂不齐整,那么在跨过缺失的那道线的时候,米下面的纸钱就会烧起来,同时两边的香烛就会立刻熄灭。
到了开始的时候白先生点了三炷香捻开给我拿着,让我闭上眼睛,然后他到了供桌前,自己也拿了三炷香,烧了一张纸钱,快速念了一些话语,我仔细听着,在听见白先生顿了一下,说了一声:“过人关。”
我闭着眼睛往前面走了一步,说来也奇怪,我明明是闭着眼睛,却好像感觉自己能感知到这道线的位置,而且在抬脚的时候,竟感到身上有什么力量在左右着我的举动,这让我有些惊讶,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感到我的身体好像不是我的,也不听我使唤。
但是当我双脚落下站定之后,那种感觉又彻底消失了。我则像是坠入了一定的睡眠中一样,白先生的话语也不是那么近在耳边,竟有些像是隔音一样在我耳边响起来,就像是从某个远方传来的一样。
我听见一声“过地关”之后,就又往前走了一步,感觉依旧同上次那样,只是在跨过这道线之后,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明朗起来,我虽然依旧是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却有一种昏暗的景象出现在了眼前,我好似看见有个什么东西站在我跟前,与我四目相对,我们之间只隔了一步之遥,但又像是隔了有无穷远的距离,以至于我甚至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庞。
而他的脸庞我却刚好处于看的清和看不清之间,那介于有和没有的一张脸。
我隐约听见自己问了一声:“你是谁?”
白先生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只是已经非常悠远了,我自己的声音已经远远盖过了他的声音,而几乎是我问出口的同时,我听见白先生说:“过天关。”
我看着眼前介于有无的脸,于是往前迈出了一步。
我感觉自己的脸从他虚无缥缈的脸之间穿了过去,就像穿过雾气一样,到了近前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很快我像是一步跨越了多少的距离,眼前的昏暗在快速地褪开,我看见自己眼前是一棵槐树,要是我看的没错,这正是我家后院的那一棵,我现在就站在槐树下面,而在我眼前,有一个吊在树上的面具。
面具的正面正正地朝着我,尤其是空洞的眼睛部分,像是真的有人戴着这个面具看着我一样。而我在寺里见过有人戴着一个佛像面具,可是这个面具却是一个鬼王面具,青面凶相,就那样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忽然置身于何处,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忽然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个异常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你终于找到这里来了,我一直把要告诉你的讯息藏在了这里等你来寻。”
我本能地想回头去看,但是却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见白先生的话语的尾音,然后我就睁开了眼睛,我依旧身处在家中,我折过头有些迷茫地看着白先生和家人,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什么。
而我显然看见白先生他们脸色不是很好,我于是看了地上的画的三道米线,只见中间的那一道米已经彻底黑了,混杂着烧完的纸灰,以及两边的香烛,都已经彻底熄灭了。
白先生说:“你身上的阴魂不在了,刚刚在过地关的时候,我也看见你右边肩膀上的魂灯是熄掉的。”
我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奶奶率先忍不住问说:“那这样怎么办?”
白先生没有立即回答,好像暂时他也还没有想出一个可靠的法子来,而我的脑袋有些乱,刚刚的许多景象还在脑海里打转,白先生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眼神分外凌厉,似乎已经看出我在想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先给木头休息一下我们再慢慢说。”
之后我妈帮忙撤去了这些东西,哪些东西要送出去,哪些东西要暂时留下来白先生都一一和我妈说清楚了,我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白先生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感觉还真的有些渴,一口气全喝了。
白先生也没问我是怎么了,而是和奶奶他们说:“这很不对劲,因为一般缺了阴魂的人,不会像木头这样机灵,要么是整天昏昏睡睡浑浑噩噩不知所事,要么就会陷入痴傻,可是木头身上并无半点这样的症状,也就是说,阴魂缺了,好像对他根本没有半点影响。”
奶奶懂一些这些东西,她问说:“那这样说来的话,会不会是木头本来三魂是全的,刚刚过地关看错了?”
白先生说:“我看的真切,错是不会错的,他身上的主阴魂的魂灯的确是灭掉的,既然阴魂不在,而人又丝毫不受影响……”
白先生边说边陷入了沉思,似乎他也想不透这里面的究竟,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和我在过地关看见的那张若有若无的脸竟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马上甩了甩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给抛到了脑后,同时心跳竟然剧烈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苏醒了一样,让我感到一些可怕,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直到我已经缓了下来,我才说了一句:“或许后院的槐树会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