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让一让,本宫要见父皇。”宁长月来到御房门口,作势就要往里走。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临顺赶紧拦住她:“长公主,皇上正在和李将军议事,恐怕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临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弯着腰继续劝说:“长公主,要不您先在外面等一等吧。” 宁长月想了想,收住步子:“临顺公公,那麻烦你去通传一声。” 临顺没法,只能进去通传。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把门大开:“皇上请您进去。” 宁长月给檀香和菘蓝递了一个眼色,她们两人点点头在门外等着。 御房弥漫着阵阵龙涎香的味道,宁长月脚步一顿,上辈子,程璟上位后身上也是这种味道,每每他强迫她的时候,她都能闻到这种让她窒息的气味。 她停顿了一会儿,很快调整好表情走进殿里。 宁隆盛坐在高位,身上满是高位者的威严之气,在他右下方有一位穿着铠甲的老将军,老将军脸上沟壑纵横,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之人。 宁长月目光很快从李将军身上掠过,她对着宁隆盛盈盈一拜:“儿臣参见父皇。” 宁隆盛满眼笑意,他走下来亲自扶起宁长月,原本严肃的脸上也多了丝慈祥:“昭昭不必多礼。” 宁长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她眼睛酸涩,努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自重生之后最不敢见的人就是她的父皇,国破之时,父皇为了护她被程璟砍下头颅,尸身分离,尸骨难全。 她的父皇,是最最疼爱她之人。 宁长月扑进他怀里,眼圈渐渐红了:“父皇,儿臣好想你。” 宁隆盛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只当她在撒娇:“父皇这几日政务繁忙,忽略了昭昭,昭昭可愿原谅父皇。” 宁长月抱得更紧了。 一旁的李将军看到这一幅父慈女孝的景象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他无措的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抱拳说:“皇上,微臣告退。” 宁长月这才想起来还有要事没办,她走到李将军面前,行了个简单的见面礼:“李将军。” “长公主。” 宁长月酝酿了下,先客套了几句。 然后才说:“李将军前几日可是去奴隶场救回了一少年?” 李将军眼里的警惕一闪而过:“是,公主何故问这个?” 宁长月深吸一口气:“本宫也看上他了,不知李将军能否忍痛割爱。” 李将军听后眉头一松:“公主,不离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未来定能为大庆供一份力,臣已向皇上禀明,皇上也同意微臣将此人带去军营。” “不离……”宁长月喃喃,“不离”就是上辈子她给他取的名。 难道他也重生了?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去看宁隆盛,只见宁隆盛点点头说:“李将军看人不会错,昭昭,要不父皇再帮你找一个好看的小奴隶够你玩耍怎么样?” 宁长月摇头:“我就要他。” 李将军也不松口:“公主不要为难微臣。” 宁隆盛也让她不要胡闹:“昭昭,父皇见过那小子,那小子功夫确实不错,去边关定能助李将军一臂之力。” 宁长月一愣,父皇已经见过程璟了,那为何没认出他来。 转念一想,她想通了,神勇将军府获罪之时,他不过是个只有八岁的幼童,差不多十年过去了,父皇记不住他的脸也正常。 她要不要说出他是神勇将军府的幼子?记得上辈子,边疆草原部落屡屡进犯,举国兵力都驻守在边疆,整座皇城能调集起来的士兵不足一万人,而程璟,以三万精兵包围皇城,不到两日就攻破了五南门。 兵力太过于悬殊。 她看向李将军:“李将军,您回京带回了多少兵力?” 李将军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答:“一千骑兵,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宁长月摇摇头,不够。 她得沉住气。 在李将军走了后,她对宁隆盛说:“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隆盛难得见她这样一副严肃的样子,他摸了摸她的头:“昭昭有话直说便是。” “父皇,虽然草原部落猖獗,但是他们过不了御川关,我们何不调些兵力回皇城?” 顿了顿,宁长月一字一顿的说道:“以防有人像十年前神勇将军那样谋反。” 帝王疑心重,他一
听自己的女儿这么说,心里难免生起一股疑虑,握住茶杯的手也紧了紧:“昭昭为何这么说?” 宁长月看到宁隆盛疑惑沉思的样子,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她说:“前两日儿臣在民间话本子里面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个皇帝杀了叛臣一家,唯独遗漏了一个稚子,多年后,稚子长大叛国,踩在先王朝的白骨鲜血之上建立了一个新王朝。” “而他之所以能够篡位成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先王朝守军稀少。” 她盯着宁隆盛,时刻注意他脸上表情的变化。 宁隆盛眯了眯眼:“昭昭是觉得神勇将军还有后人留下。” “这个儿臣不知。” 宁隆盛漆黑的厉瞳里闪过一抹暗光,宁长月知道自己目的达成了。 就算父皇不怀疑程璟,也会多留些兵力来保护皇城。 从御房里出来之后,空中突然飘起了细雨,她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骊山的裴涟夜。 一到下雨天,小苑里就分外潮湿,对于养病的人其实不是个好地方,她走在宫道上,想着过几天去看看他。 细雨绵绵,在宫廊的尽头碰到了萧贵妃,萧贵妃捂着手帕咳了两声,一脸病容,她朝宁长月福了福身,宁长月扶住她:“萧娘娘最近看着脸色很不好,有找御医看过吗?” 走近忽然闻到萧贵妃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香味,宁长月仔细闻了闻,那香味已经不知所踪,就像长了腿会跑似的。 萧贵妃是宁渊生母,为人和蔼端庄,平日里对宫人也是极好,从来不随便摆架子,宁长月对她很有好感。 萧贵妃虚弱的笑了笑:“劳公主挂心,妾身就是身子较乏,没什么大问题。” 宁长月点点头:“那萧娘娘这是要去哪?” 萧贵妃又掩着帕子咳了几声,在宫里呆着无聊,就想着出来走一走,谁知道走到一半就下雨了。 “雨里湿气重,萧娘娘莫要着凉了。” “谢公主关心。” 与萧语蓉拜别后,宁长月回了自己的望月宫,之后几天,她都准时去宫学。 但可能天生不适合读,对于夫子讲的知识,她只觉得晦涩难懂。 学了几天,知识没学到多少,头发倒掉了一大把。 …… 过了几日,宫中设宴为李将军接风洗尘。 宁长月正在宫中梳洗,她本不想去,但是一想到上次自己刚和李将军争辩过,如果不去的话太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也怕李将军误会。 她轻叹一口气:“檀香,把上月尚衣司刚出的那件红色宫衫拿过来。” 在大兴皇宫里,正红色只有她和明修皇后能穿。 她是嫡长女,亲生母亲是已经故去的元曦皇后,她穿红色旁人不敢议论半分不是。 宁长月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红色衬得她肌肤白如凝脂,她画了一个明艳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冷艳高贵,还有一丝丝的……不好接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满意。 到元兴殿时,里面人声鼎沸,世家大族几乎都来了。 他们见到宁长月都规矩的行了礼。 不过她所到之处,旁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他们可不敢跟脾气不好的长公主站一块,万一长公主发火了,明天自己的脑袋估计就得搬家。 尤其是一些世家贵女,更是退避三舍,她们惹不起,但躲得起。 宁长月也注意到了他们都在避着自己,她不在乎的耸耸肩,走上台阶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没有人来打扰她更好,省得费口舌之沫。 她看向下面,发现世家大族的小姐们正在跟宁雪讨论诗词歌赋,宁雪被她们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旁边一圈都是她的仰慕者。 宁长月其实有时候也挺羡慕宁雪的,觉得一国长公主就应该像她那样,得万民歌颂、爱戴。 宁宣娇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她看到正在发呆的宁长月,摇了摇她的手臂:“皇姐你在这里干坐着干甚?” 宁长月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宁宣娇指着宁雪那边:“皇姐你看,听说三皇姐出了一本诗词,民间都在传诵,那些围在三皇姐身边的小姐都是慕名而来。” “雪本就优秀。”宁长月敲了一下宁宣娇的头,“皇姐学习不行,你怎么学习也不行呢?” 宁宣娇不在乎的“嘁”了一声:“皇姐,我们是公主,就算不学习也可以嫁到好人家。” 宁长月皱了皱眉:“你才多大呀就想着嫁人了。”
“我明年就及笄了,再说女子不都是要嫁人的吗?” 宁长月盯着酒杯里面的酒出了神,女子……并不一定要依靠男人而活。 明修皇后放养她的这几年,她不像闺阁女子那样饱读诗,反而养成了潇洒肆意的性子。 但是身为长公主,她只能循规蹈矩的生活,所以她只要稍微张扬一点,就成了飞扬跋扈。 “哼。”宁长月自嘲一笑,将酒杯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大殿里渐渐想起礼乐声,大家也都坐到各自的位置上,门口的小黄门高声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大臣们都跪在地上行礼。 宁隆盛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头戴九流龙冠,他旁边的明修皇后一袭正红色宫装端庄典雅,脸上是得体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显天下之母风范。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礼声响彻大殿。 “诸爱卿平身。”宁隆盛坐到龙椅上,明修皇后在他旁边,后面坐着萧贵妃,再往下是敬妃,之后是位分最低的陈婕妤和采美人。 宁隆盛轻色轻欲,后宫并没有多少嫔妃。 等大臣们都起身坐好后,小黄门再次扯着嗓子喊:“恭迎李大将军凯旋。” 李将军身着一袭深蓝色便服大步走了进来,尽管今日换了常服,可依旧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他脚步沉稳,在他旁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副将,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宁长月视线随便一扫,顿时呆住了。 只见程璟站在李将军旁边,正直直的望向她,眼里的情绪复杂至极。 宁长月手里的酒杯突然落地,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