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的话语刚落，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在周围引发了一阵细碎的议论之声。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声音虽轻，却汇聚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声浪，在空气中回荡着。
陈主任迅速出声喝止：“安静一点，是在手术室，不是菜市场。”
等制止了其他人的讨论之后，陈主任转头询问叶枫：“你是什么意思？”
叶枫的眉头深深蹙起，仿佛一道沟壑在额头间蔓延开来，几乎要拧成一个鲜明的“川”字。
他的神情严峻，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声音低沉而有力，回答道：“恐怕是我们误判了李局长的病情。他不仅仅是胆结石掉到胆总管造成的梗阻性黄疸那么简单，我判断他是一个二期的胆管癌。如果我按照之前的手术方案做下去，他可能会死得更快。”
“胆管癌？”陈主任闻言赶忙把头凑了上去。
这次手术的二助于东立也有样学样地观察着，没有发现异常后出言嘲讽道：“哪有什么癌变的组织，你少吓唬人了，不就是正常的结石吗？你别以为自己运气好，用药救了李局长一次，自己就真成神医了。”
这个于东立，因为叶枫抢了他一助的位置，并且因此错过了给领导献殷勤的机会，所以说话夹枪带棒的。
但是叶枫知道现在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候，他耐心解释道：“李局长因为胆总管梗阻的时间过长，导致了胆总管的水肿，把癌变的组织给挡住了，但是还是能够从胆管周围浸润的淋巴中看出一部分的端倪。”
叶枫已经尽量把情况说得通俗易懂了，无奈这个年代的医生对于胆管癌的了解实在不够，叶枫再怎么说，水平不够的医生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毕竟不是谁都有叶枫这种见识和经验的。
陈主任倒是能看出一点端倪，但是却也不敢下结论。
兹事体大，他只能选择性地询问叶枫：“你能确定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如果判断错误，造成医疗事故的责任你我都没办法承受，你可要仔细斟酌一下。”
叶枫的回答无比坚定：“我明白，就是因为我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才会出言阻止。如果后期证明是我的判断出现问题，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
叶枫不是那种可以为别人牺牲自己的圣人型医者。相反，他常常把保护自己放在医疗行为之前。但是他却愿意为李局长冒一次风险。
不为其他，就为他之前不顾自己刚经历手术的身体，去叶枫家里劝说叶枫父亲还有向叶枫父亲道歉的行为。叶枫欠他一个情，自然是要还的。
“你想怎么做？”陈主任很清楚叶枫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虽然还没下定决心相信叶枫的诊断，但还是决定先问清楚叶枫的下一步的计划再做打算。
叶枫冷静地回答道：“眼下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停止手术，马上关腹。怎么送进来的就怎么送出去，这样做风险最小。”
“那第二种呢？”
“继续手术，由我主刀，改行胰十二指肠切除术。”
叶枫的话才刚出口，于东立就坐不住了，马上反对道：“你以为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是什么，国外手术成功率极低，全国都没有什么人做过。你一个小大夫凭什么敢说由你主刀的话。”
于东立一次次的挑衅，让叶枫终于决定予以还击：“我是个小大夫，可我敢为我的诊断负责，你敢吗？不敢就把嘴闭上，做好你二助的事情。”
于东立好歹论起资历比叶枫要高得多，被叶枫这么一说彻底激怒，但又找不到反击的角度，便顺水推舟地说：“好，你了不起，我不陪你疯。如果主任决定由你进行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我申请退出这次的手术。”
于东立的做法其实应当说是最明智的选择。虽然因此可能被主任打上“临阵脱逃”，“不堪大用”的标签，但也好过李局长手术失败后被问责的结局。
其他的护士对于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术式可能没有太大的概念，但是听叶枫他们的对话也能明白这是一台风险系数很高的手术。高到连手术的二助都打了退堂鼓，护士就更不必说了。
尤其是有了于东立这个带头退出的人，其他的医护人员也开始纷纷表明自己的态度。弄得叶枫一时间众叛亲离。
叶枫也是无奈，任凭他医术再高，没有人配合也是完全无法完成一台手术的。
他只能适当安抚众人道：“你们先不用急着担心，我先去和病人家属沟通一下，等病人家属做完决定再说不迟。”
叶枫还没转身，陈主任就叫住了他：“你不用去了，李局长没有家属。李局长早年丧偶，没留下一儿半女。他的父母也都不在了，他入院签字全是他自己一个人负责的。我看不如先关腹，等李局长醒了之后再询问他本人的意见吧。”
“我反对这么做！”叶枫也没有同意陈主任的方案。
虽然陈主任的方案对于医护人员的保护还有医疗程序上是最保险的选择，但是对于李局长本人来说却不是最优的选择。
叶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说道：“李局长胆管堵塞的情况我们都看到了，随时都有可能因此出现胆管破裂危及生命。到时候就算是床旁开腹都未必来得及补救。根据我个人的经验来看，他撑不到下一次手术的时候。”
面对如此两难的抉择，陈主任也不免产生了迟疑。
他要相信叶枫吗？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可不是切个阑尾那么简单的小手术。
它需要对胆，胃，十二指肠，胰都进行适当的切除，破坏性极强。对病人的术后生活质量还有生命有着很大的影响，目前又没有切实的临床证据能够证明叶枫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是不做，一旦被叶枫不幸言中，他们也将失去救治李局长的最佳时机，到时候再想补救也难了。
思前想后，陈主任开口补充道：“在此之前，李局长就已经把治疗的决定权交到了我们的手里。如果我们在术中决定更换术式，在法律上也是行得通的。”
闻言，叶枫的嘴角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事情就更简单了。陈主任你就当你没发现我擅自改动了术式，等你发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样就算手术失败了，你们也能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