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闻桑惴惴:“此案已经审结上报大理寺,大理寺觉得并无疑点。天官大人是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严衍深深看了他一眼。
苏家是世代簪缨的清贵望族,苏玠的长姐便是当今陛下的发妻,做太子妃时便因急病去世,陛下与苏氏鹣鲽情深,伤心了好一阵子。
一年前,苏玠奉命前往汴陵采办内廷贡品,却在汴陵遭贼人暗杀,死于非命。汴陵府迅速缉拿了凶犯,却是一名烟花女子,因争宠生恨,在床榻上将苏玠杀害。
事情一出,几个苏姓后生在朝中的仕途提拔都临时作罢,苏家人好面子,苏玠之父苏崇急怒攻心,大病三日后撒手人寰,苏家声名扫地,至此在京城夹着尾巴做人。
“半月前,陛下做了个噩梦。”
闻桑张着嘴,听着严衍道:“前太子妃苏氏托梦,说苏玠之死另有隐情,恐怕是妖鬼作祟。陛下连日为噩梦所扰,便命我亲至汴陵调查此案,还苏家一个真相。”
“断妄司以严守天道为己任,不轻纵,不枉杀。我既来了汴陵,便不能不详查。”
闻桑点点头,这句话是断妄司的司训,他在京城的时候,一天能听到八百遍。
“那……三则呢?”
“三则,”严衍的神色添了几分不虞,“陛下给了我三个月假期,让我远离京城俗务,休整休整。”
其实这三个月的长假是韩抉在皇帝面前求来的。谁都知道这位断妄司天官是位工作狂,从不休假,底下的属员都被他练得疲惫不堪,叫苦不迭。韩抉牺牲了自己徒弟的身心幸福,将这尊大佛送到汴陵,好让断妄司的一众同僚能喘息些时日。
韩抉的原话是:
“师兄,汴陵美人多,你好歹看上一个领回来,知道知道有家累的难处。”
严衍想起此话,不由得皱起眉。韩抉这个人,研制各种神兵法器的本事是没话说的,嘴可实在太碎了。
见他脸色不豫,闻桑生怕是自己惹了他,连忙道:“天官大人打算从何处查起?”
“就从长孙春花查起吧。”
严衍将自己如何在道上救了长孙石渠,如何在鸳鸯湖畔看了一场唱作俱佳的戏码,又如何在长孙家吃了一顿十分尴尬的饭,对闻桑说了。念及对长孙春花的承诺,狗血认亲的那一段他只略略一提,并未细说。
“去年苏玠下来采买绸缎、玉器与药材,多是从长孙家和寻家采买。他曾多次出入过长孙家宅邸,与长孙春花的兄长长孙石渠也颇为投缘,甚至出事的前一天,还和长孙家兄妹三人共饮。不过……不过事发当日却是在勾栏之中,那犯案的女子也与长孙家并无牵扯。汴陵世代重商,商人之间同气连枝,且有许多行规门道,不为外人与官府所知,非得深入其中,才能探知几许秘辛。”
他回忆起长孙春花,只记得那一脸貌似坦率,实则虚伪的假笑。
“此女有些门道,城府很深,于经商一途确有长才,只是有些心术不正。苏玠一案,她不会毫无所知。”
闻桑听得饥肠辘辘,又听严衍说长孙春花挽留他暂住被他婉拒,遗憾得握紧双拳。
“那个……师伯,我这里,确实也住不下啊。”他讪讪一笑,“要不,您住我这,我去府衙差房找个地儿过一晚……”
忍无可忍的肚肠终于不体面地鸣叫起来。
严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起身。
“我去住客栈。”
他在椅上留下一颗碎银。
“明日去买张桌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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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移宫换羽
二十岁的长孙春花,已是汴陵百行商会的会首,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纵然背后多少人议论她至今未嫁又行事张扬,当面总是要客气三分的。
她自问也算身经百战,能让她唉声叹气的难事不多。可今日,不偏不倚就是有这么一桩。
长孙家老账房褚先生后院起火,在汴陵养外室的事情东窗事发了,乡下的褚大娘子直接打到钱庄里来,两人一通互殴,将账房砸了个稀烂。
春花赶到的时候,账本墨散了一地不说,褚大娘子盘腿坐在地上,哭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褚先生自己缩在个小桌下头不敢出来,只露出半张青紫的老脸。
这位褚大娘子干了几十年农活,力大无穷,行动矫健,身手不凡。钱庄的护院围在一旁,顾念着是褚先生的家眷,没有一个敢上手的。几个做杂役的嬷嬷捋了袖子要去架她,却险些被抓花了脸。
偏偏是这日,仙姿被留在家中看守长孙石渠,不在身边。
掌柜、伙计、嬷嬷、护院和围观的钱庄客人都将目光盯住了春花。
春花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拖着谨慎的步子走到褚大娘子面前。
“大娘子,您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说出来,我们好给您做主。”
褚大娘子见是她,这才勉强止住哭嚎,抽抽噎噎地提了两条铁律:一是要褚先生发卖了外室,二是要辞了汴陵的差事,回乡下安分度日,和她一起侍奉公婆。
听到此话,在小桌底下的褚先生有骨气地扔出一句:
“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