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真婉道,“崔掌这一身行头是为蹴鞠来的,身体大好了?”
那日在球场,皇家的公主、王爷多在场,唯有大公主没来,不过大驸马当时在,应是他回来跟大公主说了她受伤。
崔姣点头,“劳阿茶相问,我已身体无碍,可陪阿茶尽兴。”
苻真婉笑起来,“崔掌未免心实,邀你过来只为增进彼此情谊,踢不踢蹴鞠其实没那么重要。”
“长姊既不踢蹴鞠,还开什么蹴鞠会,若要闲话,我回宫了。”
五公主苻真华刚到,崔姣立刻站起来,五公主便一屁股坐到她的圈椅上,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五公主与襄王同母,自幼长在深宫,王贵妃得宠,她在诸公主中的待遇即使越不过大公主,也比其余公主强,才不过十四岁,就已娇纵跋扈的无人敢惹。
崔姣沉默的往角落站了站。
五公主却不放过她,仰起下巴冲她道,“我四哥让着你,我可不会,你敢不用阴谋诡计,与我堂堂正正比一场蹴鞠吗?”
崔姣抿声未应,不是她不敢应,她连襄王都能比过,岂会怕个小丫头片子,唯不服她的说辞,什么叫襄王让着她,那天眼没瞎的都看出来,襄王全然不是她的对手,要不是襄王耍阴招,马球赛她保准让襄王从上场到下场赢不了一筹。
这五公主跟她兄长一个德性,真会倒打一耙。
“我瞧崔掌为人正直,不像是使阴谋诡计的人”大公主拉崔姣过来,携着笑道,“五娘既不服,崔掌就与她比一场吧,我做个见证,崔掌若输了,马球赛必定是襄王相让才让崔掌侥幸胜过,若是崔掌赢了五娘,五娘以后也不必为此事愤愤不平,崔掌全凭自己本事胜出,襄王技不如人,也得心服口服。”
崔姣是看出来了,大公主邀她来踢蹴鞠,这是学的太子,也要给五公主厉害看,这蹴鞠不想踢也得踢。
崔姣遵从大公主答应下来。
五公主道,“谁知道她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暗器!”
她指使随身的傅姆,“你去给她搜身。”
崔姣手指发紧,五公主这是在故意羞辱她!等下踢蹴鞠,她要让五公主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崔姣是东宫内坊女官,又不是奴婢,如何能随意搜身,传出去不是要说东宫女官连普通奴婢都不如。
“五娘胡闹归胡闹,不能太过了,”大公主淡淡道。
五公主这才勉强住嘴,猝然道,“长姊叫我来到底踢不踢蹴鞠,若不踢,我还有事。”
大公主遂进房中换衣裳,婢女将人领去了房后空旷草场上,已设好了关卡,大公主也换了一身胡服过来,命婢女取来鞠球,鞠球做的十分精巧,崔姣以前玩过的鞠球多是竹篾编成的,这个鞠球触之如锦绸,球面刻有牡丹花纹,镂空处缠着五彩绦丝,上面系着小铃铛,铃声悦耳动听。
“阿茶真舍得,这是驸马亲手做的那个鞠球吧,当心踢坏了,”一人说道。
一说起驸马,大公主脸上就多了为人妇的柔和,“鞠球做出来就是踢的,摆放在屋里岂非是无用物。”
旁人见了,皆称羡,女郎们都想嫁个爱重自己的郎子,能两情相悦,日子过的米里调油,就是女郎嫁人以后的期许了。
崔姣也听的羡慕,驸马甘为了大公主做鞠球,这点小事是不足挂齿,但世家子弟多矜骄自傲,驸马能放下身段宠妻很难得,他们夫妻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成婚六载尚无儿女罢,不
过大公主与驸马还年轻,有儿女是以后自然的事情。
崔姣禁不住想到自己,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若无崔氏长房和张家做鬼,她也不会进东宫,太子难伺候不说,还要与妖魔鬼怪打交道,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以前有想过寻个稳重踏实的郎子,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能互相扶持便好,现在倒好,每日担心自己会没命,能活着都是万幸了!
众人还围在大公主身侧,婢女将鞠球放在草场中央,五公主率先走过去,大公主和贵女们才纷纷上场。
分了两队,一队由五公主领头,一对本是由大公主领头,但大公主说,这场蹴鞠会是五公主要跟崔姣较量,就由崔姣顶上了,崔姣面对五公主要比襄王谦让,先让了五公主首球,五公主朝球门方向边跑边运球,心内得意,这贱婢也不过如此,她四哥竟打不过一贱婢,反遭其致伤,还得她来教训人!
可她没得意多久,脚下忽如一阵风过,未及反应,球已经到了崔姣这里,崔姣不慌不忙将球踢给了大公主,回眸冲她嫣然一笑,差点将她给气背过去,但她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还想去抢球,却被其他人给拦住,眼睁睁看着大公主将球踢进了风流眼。
这才是开始,紧接着第二球、第三球,她连鞠球都摸不着,崔姣牢牢护住鞠球,最终再送到大公主脚上,由大公主亲射球门,明眼人都看的出,崔姣球技远胜五公主,五公主再踢下去,丢丑的只会是她自己。
五公主焉会看不出,踢到一半不踢了,气的骂崔姣,“死狗奴竟敢戏弄我!”
崔姣敛眉静默。
大公主收起了笑,“五娘的礼教跟谁学的?哪里还有淑女的样子?这般粗鄙不堪的话也敢说,还不快给崔掌赔罪。”
虽说皇帝疼爱女儿,可也得顾及体统,五公主言语泼辣难听,传出去也是皇家难堪。
五公主被拿住了话头,只好跟崔姣致歉,“请掌见谅,我说话有失分寸。”
崔姣四平八稳的受了这句话,笑吟吟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五公主想再骂她却没胆,登时气红了眼,她递眼色与傅姆,傅姆便寻借口说王贵妃还等着她回宫,便匆匆离开了。
崔姣攥着帕子擦汗,这下可算把王贵妃、襄王、五公主全得罪完了,都怪大公主和太子这对姊弟,想要教训人自己不出手,拿她作梗,日后遇到这些人她更得小心行事。
一场蹴鞠下来,贵女们浑身香汗淋漓,分别去厢房换了身衣裳,坐下吃了杯茶,才告辞离去。
崔姣留在最后,大公主拍拍她的手,和她说交心的话,“可能你不知道,这几年三郎身前无人照顾,阿娘着急过,送了宫人过去,三郎孤僻的很,根本不喜人近身,宫人都被他给轰走了。”
崔姣脸上热的还有红晕未消,好似羞涩般,静静听她诉说。
“其实这都是他的心病作祟,”大公主叹口气。
崔姣想,这哪是心病,分明是疯病,发起疯来能杀人,侍奉他的人才可能会被吓出心病呢。
婢女新端了茶水菓子上茶床,大公主问那婢女,“你叫人去少府监一趟,我有客要待,让驸马不必回来陪我用午食。”
崔姣屁股都快坐不住了,大公主竟是个话痨,瞧她这意思还要跟她扯话到午后,她对太子的事不感兴趣,拉着她说这些,她又不爱听。
“……驸马总不能饿着肚子当值,”崔姣很为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