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琰进房,只见食床置在窗前,摆了两对箸,两只碗,桌上菜式也丰富,这些下人胡乱揣测他的心思,当他还想以前那般宠爱崔姣,愿意与她同桌共食。
他把下首的那双箸给扔出
了窗,碗也扔了出去。
候在窗外的木香见扔出来碗和箸,惊的瞪大眼,匆匆都捡起来,悄悄去跟玉竹嚼舌头。
“殿下是不是气我们多摆了碗和箸,崔娘子就不能和他吃一双箸和碗了?”
“那是当然,崔娘子被殿下娇宠,殿下一定要与崔娘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食,若是分箸而食,就没情趣了。”
两人羞红着脸,私觉得太子实在会玩,崔姣和他在里面呆上十天半个月,肚子大了是小,就怕床都下不来。
苻琰一人端坐在食床前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崔姣趴在床上偷偷探头张望,他人在窗前,外面细雨蒙蒙,灰天暗地,衬的那张侧脸分外冷峻,崔姣看着他一口一口往嘴里送菜,肚子饿的咕咕叫,屋子就这么大,她肚子叫,在屋子里也听得清,崔姣舔了舔唇,把脑袋埋进被里,不看就不饿了。
苻琰听到了她肚子叫,品用膳食,不给眼色。
崔姣等了良久,他还没吃完,他平日用膳快的很,何至于这般拖拖拉拉,就是故意的!她困在这内室有两日了,每日南星按时送午食进来,今日有他在南星都不敢进来了。
她得了猫鬼病都没死,别被他给活活饿死。
她想着再给他一刻钟时间,他若是还不走,她就冲下床,抢他的膳食,反正早晚是死,不如当个饱死鬼,何况他吃的都是好东西。
片时她听见南星脚步匆匆,心想着终于送饭来了,赶忙从被里探出头,却见南星两手空空,走到苻琰身边低语,她也听不清,苻琰就起身出去了。
他们一走,崔姣饿的受不了,跳下
床,病的腿脚无力,还能攒出劲小跑到食床前,食床上摆着的菜品她只认得御黄王母饭、玉露团、唐安餤、金粟平,但都是好菜,色香味俱全。
崔姣嫌弃苻琰用过的箸,虽然她跟苻琰睡过不知多少回,但进口的东西,她还是嫌弃的。
她身上也没衣服穿,这几日穿的都是那件明衣,也不舍得用明衣擦箸,便往窗外看,见着木香,找她要了块帕子,把箸上上下下都擦一遍,也不碰他吃过的碗,趴在食床上大快朵颐。
直吃的打嗝,才伸着懒腰在床上滚来滚去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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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出来后,家令说有事要禀,两人进到黾斋。
“殿下,五公主及笄在际,今日早朝,礼部张侍郎奏请陛下,加封五公主汤沐邑,王元弼2也向陛下禀呈,趁五公主及笄的好日子,想请陛下为大公主和五公主修建在长安的别邺,陛下准了。”
修建别邺所耗费的钱银不是小数目,还是要修建两座公主别邺,王裕这一提议,得让国至少削减两成。
苻琰灰暗着脸色,半晌问他,“母后如何说?”
“皇后殿下十分恼火,已和陛下就此事争执过,陛下说,她若不想给公主建别邺,那就不给大公主修建了,五公主的别邺他定要修成,陛下还要将洛州赐予五公主作为汤沐邑,”家令答话。
皇帝素来听不进旁人的劝告,皇后更是与他话不投机就要吵,越吵皇帝便越固执己见,洛州临近东都洛阳,是极富饶的州府,将洛州赐给五公主做汤沐邑,还给五公主修建别邺,皇帝这心都偏的没眼看了。
家令端量着苻琰的神色,说,“陛下感念王贵妃这些年的情分,王贵妃素来礼佛,陛下还想给王贵妃修建一座佛塔……”
苻琰深吸一口气,又问,“襄王有什么动静?”
“襄王近来得意的很,有不少大臣主动攀交,张侍郎就是其中之一,今早右仆射跟陛下说,在太白山发现了金矿,若能开采,金矿必能使国充盈,但遭襄王一顿反驳,襄王说太白山居东,乃是龙阳之气所在,若贸然开采金矿,只恐动摇国之根本,右仆射被陛下斥骂了一顿,晌午时,右仆射来东宫,气不过与仆说,太白山有金矿分明是襄王告诉他的,让他呈禀陛下,未料襄王摆了他一道,他生性耿直,只因未讨好襄王,就被襄王如此算计,若殿下真生命危在旦夕,他与其他对殿下寄予厚望的大臣大抵都会被襄王逼出朝堂。”
家令语气沉闷,谁也没想到,苻琰这一“病,”朝里竟生出这些事来,若苻琰再不归朝,襄王必会党同伐异,那时何止朝堂大乱,就怕天下都要乱了。
苻琰道,“你速去大明宫,就说孤有事要奏。”
家令退走,直奔大明宫去。
苻琰随后回崇殿,入内室换朝服,进来就见那食床上如风卷残云,只有御黄王母饭没吃几口,玉露团还剩一个,其他的菜食多没了,不知道的,还当时进了饿狼。
苻琰看向床,床上的褥子拱成球,她头缩在里面,只有几缕
头发落在枕头上,真睡假睡,等他回来再找她算账。
他褪掉衣袍,转身取木椸上的白纱衬袍。
崔姣掀开一点被,眼睛看到他后背,肌肉虬结不说,那背上的刀伤还包着纱布,看起来不轻,她那时候怕他要打死阿兄,急得下了狠手,若是正面,他估计也没命了。
崔姣也不觉得愧疚,只要他想杀崔仲邕,就是失手杀了他,也不是她的错。
崔姣看他极快的穿上白纱衬袍,再穿上朱色里衬绛纱袍,戴好三梁
冠,腰间配上玄金革带,系玉佩、长剑、赤色绶带,撇撇嘴,平日他从不自己动手穿衣,还以为他连衣服都不会穿,这不也穿的整整齐齐,这些贵人,有手有脚的,却连穿衣都要人服侍,属实是会享受,不过在她看来,就是懒。
她阿娘说过,手脚不用,便是废物,他有那么好用的手脚,却也要人跟前跟后的侍奉,他也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