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湄和衣躺在床上,清梦一走,她便不再装作小女孩懵懂无知的模样,眉头也皱了起来。
老实说,刚才那些丫鬟婆子们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懂,顺带把温府大概都有哪些人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人送礼脾性不同,也反映出了她们不同的脾气,那个郑姨娘,送的礼最为呛人,反倒是最容易对付的,因为这样的人得意不懂得掩饰。
相比之下送了一筐樱桃的夫人,实际上筐子底部都是茅草,垫得高高的,在表面满满地放了一层樱桃,虽然樱桃的品相不怎么好,但表面功夫做得比郑姨娘好多了。
但最厉害的还是老太太,观音水这东西,一眼看不出来真假,说不定只是普通的白开水,但老太太要说是观音水,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娘亲和陈妈在外厅低声商议,她也都听见了,等她大好了,还得一个个去请安拜谢,给这些人回礼!
回礼当然不能薄,因为她们现在是托庇于温家。
侧耳听了半天,温湄眼眶又不由得跳了跳,原来温家老爷目下不在府里!怪不得这些大小姨娘这么猖狂。
温家老爷敢情是个经商的,一年到头常在外面跑,难得在家落脚几次,最近的归期也要等到端阳节前后,而目下才二月,刚过了年,要指望老爷回来给她们母女做主是不可能的。
商议来商议去,总也没个好法子,林氏只有压低了声音呜呜咽咽地哭。
温湄转过头望了望对面床上的姐姐,她俩同屋睡,床是并排的,姐姐小脸埋在枕头里睡得正香,外面人说话隔着一面墙,她根本就听不见。
“陈妈,要不我们把这簪子当了……”
林氏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绢包,仔仔细细地把它打开,一支春色翡翠点凤银簪躺在鹅黄细绸上,越发精致可爱。温湄悄悄下床,从门缝往外张望。
“姨娘,这可是……这可是当年老爷,送给您的定情之物呀……”陈妈吞吞吐吐。
“是啊,可眼下又有什么法子……”林氏拿着簪子,珠泪不住滚落,“我原想给雪儿当嫁妆的,这春色翡翠我这么些年没见过第二样,少说也该值个几百两银子的,雪儿耳音不好,有件好嫁妆傍身,也好叫婆家不敢小觑,以后就不会受欺负……”
她正絮叨着,温湄低头沉思。
若娘家无势,单有个好嫁妆恐怕不是倚仗,反倒要招祸患,既然是父母旧情之物还是不要随便当掉的好。
“姨娘,这……”
“拿去当了吧。”
“哎。”
温湄溜回床上,忙不迭地大声咳嗽。林氏正要把翡翠簪子交给陈妈,手一抖,险些把簪子掉在地上,忙揣进怀里急急赶进房中,焦急问道:“怎么咳嗽起来了?湄儿,觉得怎样?要不还是去叫大夫来瞧瞧……”说着就推陈妈:“快,快去把簪子当了,请大夫来瞧!”
温湄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娘亲,不用劳烦大夫了,这簪子是爹爹送给娘亲的,娘亲还是收好!”
她语声清脆,眼中神采可人,怎么看也不像生病的孩子,林氏更是从她拉扯衣服中感受到了她的力气,不由得疑惑地站在那里。
“湄儿,你身上感觉怎样?”林氏蹲下来与温湄平视,仔仔细细地观察。
温湄眨了眨眼睛:“娘亲需要女儿卧病几日,女儿便病几日,好得太快,岂不令人生疑。”
林氏不禁和陈妈对望一眼。
“对对,姑娘索性再歪着几日,药嘛还是吃先前抓的,还剩一些。”陈妈反应过来,连忙接茬。
“娘亲,您也去歇息罢,别太劳神了,回礼的事过几日再思量也不迟嘛。”温湄含娇带嗔地将林氏推出房门。
林氏发着怔,怎么觉得湄丫头忽然长大了呢,一个七岁的小女娃,怎么这么伶俐?想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再加上她也的确累了,便依着她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