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大捷,林熹葬入皇陵,林阳入京,这些事还得从一个月之前开始说起。
早晨,林熹正在和林阳用早膳。
林熹坐于主座,林阳倒不是挨着他坐的,她破天荒地选了下位,和林熹之间夹了个赵恒。
漱手之后,林熹环视座下之人,最终将目光聚在林阳身上。只见她嘴角紧抿,阖眸垂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让人心中好生恼火,遂移开了看向她的视线,沉声道:“吃吧。”
座下的林阳一声不哼,端起了面前的粥,面无表情地吃着。
赵恒夹在两人之间,自然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看了看林熹,又看了看林阳,发觉自家少爷还在跟将军置气,怯怯地将头埋了起来,只是一个劲地吃东西,连吞咽都是小小的声儿,生怕惊动了桌子上的两位。
林熹心里也不好受,瞄了座下林阳一眼——嘿,这臭小子,面色比锅底还黑,看来还在跟他赌气呢。
换做一般的孩子,早晚都要缠着他问她母亲的事情。可林阳却只在他房前跪了一宿,后被赵恒唤回去了,早上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乖巧到有些诡异。
现在说她放弃了,她还在无形地给他制造压力,迫使自己把一切说给她听。
用兵之计,在与攻心。
这小子兵法用得倒是挺好。
只是别把这些要命的东西用在他身上啊!
这混账玩意儿。
思量再三,林熹终于打定了主意。
咳了一声,再次瞄了一眼座下的林阳,果然看见她也在偷看自己,林熹放下碗筷,偷偷笑了起来。
“明日我要去京城一趟,今晚你把行礼拾掇一下吧。”
林阳眼睛一亮,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好在被赵恒拉住。待心情平复了一点,她兴冲冲问林熹道:“是关于孩儿母亲的?”
林熹瞥了赵恒一眼。
赵恒受意,对林阳颔首,低声道:“少爷慢用,我先下去忙了。”
林阳扫了一眼他身前的碗筷,皱了皱眉,拉住了即将要走的赵恒,指了指他几乎没有动的粥,叮嘱道:“你还没吃多少,把桌子上的包子拿走吃了。吃过之后,去管家那儿支一些钱。我明天不在府里,你手头上有些钱财,做事情也方便些。”
赵恒被林熹若有所思地看着,脸红到了脖子边,支吾道:“谢少爷关心,赵恒告退!”
待赵恒走了,林熹好笑的看着林阳,打趣她,“你和赵恒那个孩子关系很好嘛。”
林阳没有理会这难得的调侃,而是正了脸色。“母亲之事,孩儿也是猜测。”
“那你猜得挺准。”
林熹有种预感,这件事最好现在就解决了……要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可当初是你母亲丢弃了你,你不怨恨她吗?”他很是紧张的看着林阳神色的变化。
林阳一愣,不假思索说道:“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人都会后悔的。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她是她母亲的肉中肉,骨中骨。十月怀胎,母亲生子,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拼死将她生下来,这情分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呢?
世上哪有那么绝情的人?
林熹看着一脸期待的她,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的……你自己也说了,只远远地看上一眼,看过之后,咱们就回漠北来,好生过日子。”
这是他对金勉的承诺,所以,孩子……远远地看你母亲一眼吧。你的母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她当初抛弃了你,也就彻底与你断绝母女关系了。你看过她一眼之后,就回漠北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吧。啊?
还不肯说!
林阳愤愤扭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怒火压了下去。
林熹这样,她也不好再问什么,也问不出什么。
闷闷不乐地吃过早餐,她回到房里收拾行李,却是越想越不是个滋味,最后心里暗骂一声——到底还是被老头子给绕进去了!只远远地看上一眼怎么能够?至少……至少还要在一起吃上一餐饭,然后再让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最好也让她认祖归宗,摘了这弃子的头冠。
她心中郁闷得很,干脆起身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出了将军府。
在宽阔的漠北草原上策马奔跑,面朝烈阳追去,清朗的笑声伴随着漠北的狂风,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停下,眯眼看着草原尽头的天空。
漠北的黄昏总是伴随着红彤彤的火烧云,天上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了东边,如同流火一样,似乎随时都会降落到地上来,烧毁所有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