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菀劝他道:“你行了,别这样吆喝,又不是什么好事。”
丰子奕道:“你放心,回头我捎个口信,让德安府的掌柜注意着,要是那张大发到了德安府找人,我让他立刻来告诉我。听说新来了个知县是不是?不知是什么胃口,回头我再找机会和他通通关节,不怕那姓张的。”
“那个……倒不用。”施菀有些支吾道:“新来的知县我们见过几次,倒还算清正,不会帮张大发的,昨日他去衙门上告,不是贿赂不成,反倒挨了板子么?”
丰子奕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八两银子,他也不想想,这是京城来的官,会为了区区八两银子惹一身骚?这种人,至少也是百两银子起步。”
施菀再要劝,却忍住了,丰家是做生意的,丰子奕也见多识广,最擅与人打交道,就算见了陆璘,应该也不会弄巧成拙。
杨家办满月酒那一日,正下着雷雨。
安陆雨水本就多,又是春季,办喜事遇到雷雨天并不奇怪,只是苦了东家和客人,一方要冒着雨准备酒菜,一方要蹚着泥泞路过来。
马车在路上不好走,陆璘便乘了轿子到杨府来。原本他的常衣都是京城里带来的丝绸质地,但安陆县城里除了特别富贵的人,官民还是以穿布衣居多,穿丝绸毕竟有些招眼,所以他今日只是随意穿了身月白色布衣。
到杨府,杨钊一见他的轿子就连忙迎上来,一边替他撑伞,一边说道:“路上湿滑,劳烦陆大人一路颠簸到这里,实在惭愧。”
陆璘回说:“杨大人言重了,从县衙到府上并不远。”说着让长喜将贺礼交由理事先生,由杨钊迎着进了院中,之前早到的黄盛等人也迎了上来。
没往里走几步,长喜悄悄拉陆璘衣袖,示意他看后面,陆璘回过头,便见到一名身着孔雀蓝宝相花刻丝锦袍的年轻男子,正撑着把大大的油纸伞,而那伞下站的,却是施菀。
他替施菀撑着伞,或者说,他们同撑着一把伞。
她会来,大概是今日大雨,出去义诊实在不便,所以才改来杨府的喜宴。
而那撑伞的男子——
门口处,男子正同杨钊说话:“喜事遇喜雨,大吉又大利,恭喜杨大人,贺喜杨大人!”
杨钊展颜道:“丰公子何时竟回来了,我还道你今日不能来。”
“就前些日子的事,知道杨大人公务繁忙,就没到府上来拜会。”丰子奕说道:“一回安陆,我就听闻杨大人又得一位小公子,杨大人可真是好福气,这要不是杨大人平日行善积德,勤政爱民,哪能有这好事?您看您和我爹同龄,我爹可只有盼孙子的份!”
杨钊一时眉开眼笑,喜不自胜,连连让他与施菀入内,说待会儿与他多喝几杯。
待进了门,施菀轻声朝丰子奕道:“你怎么那么能说,一套一套的。”
丰子奕低头道:“我这哪叫会说,这是真心实意恭贺杨大人,替他高兴呢!”
施菀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笑了笑。
陆璘回过头,与黄盛等人一同进宴厅。
男客在正厅,陆璘与其他官员是上座,桌子在正中心位置,而他们旁边一桌,便是安陆县城有身份的人,比如几位乡绅,几位富户,其中就有替施菀打伞的男子。
“还是你们家丰老爷子财大气粗啊,都将铺子开去江陵府了。”
“丰公子此去江陵府,倒是又贵气了不少。”
“听说江陵府有座揽星楼,金碧辉煌,歌舞不休,可是真事?”
……
某些言语,断断续续飘到这一桌来。
没一会儿,众人喝开了,便有人到这一桌来敬酒。
那位丰公子也来了,率先朝他道:“小人丰子奕,见过陆大人。”
陆璘道:“丰公子客气了。”
丰子奕倒是认真道:“早听闻新任知县貌比潘安,才高八斗,今日一见,实在是惊为天人,如陆大人这般俊杰能到我们安陆为官,实在是安陆百姓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在此我替咱们安陆百姓向陆大人敬一杯!”
“丰公子客气了。”陆璘朝他点点头,喝下杯中的酒。
丰子奕随后又倒了杯酒,低声道:“之前菀菀告诉我,有人伪造婚,企图用个假婚强娶她,好在陆大人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又清正廉明,不为利益所动,驳回了那恶贼的状子,在下感激不尽,再敬大人一杯!”说着将酒一口喝下。
陆璘开口问:“你说的是馨济堂的施大夫,你与她是……”
丰子奕笑道:“不瞒陆大人,丰某此生非她不娶,她就是丰某未过门的妻子。”
陆璘沉默一下,低声道:“原来如此。”说着再次将酒喝下。
第3章
外面雨越下越大,酒宴上却是越喝越热闹。
陆璘寻到机会,一个人到了窗边,沉默着看着窗外的雨线。
就在此时,有人匆匆跑到宴厅,大喊道:“陆知县,陆知县?”
陆璘起身问:“何事?”
那人正是县衙的衙役,见了他,立刻道:“陆知县,县城北面太平山垮山了,压塌了好几户人家,还死了人!”
陆璘一听此事,立刻准备动身前往。杨钊也忙上前道:“陆大人,我与你一同前去。”
陆璘思虑片刻,回道:“今日你家中办喜事,你就在此,让黄大人带上人与我一同去就好。”
杨钊想着确实如此,自己这东家走了,这喜事也办不好,便只好命人备伞,送陆璘出去。
陆璘迅速吩咐场上另一名吏员道:“去着人备车,叫上有经验的匠工去查验山体,还有大夫——速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