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雷,慢点儿……你慢点儿……我看这车上的怎么晃晃悠悠的。”
趁着大多数人还在操场上开会,我蹬起小三轮,载着夏雨和新在空荡的校园里兜风。
公家的东西,质量实在不敢恭维,整个车跑起来咯吱咯吱的,感觉一言不合,分分钟可以散架。夏雨在后面如坐针毡:“你自己听听这都什么声,告诉你悠着点儿,你要吓死我!”
管它什么声,我只管闷头蹬,后面摞起来的足有一人多高,夏雨在极力维持它们脆弱的平衡,从急切的语调判断,她的小心肝这会儿应该在卖力的颤抖。
“怎么越来越快!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数?”
我并不是一时人来疯,而是用这种方式。似乎找到了某种复仇的快感:“没数,因为我傻呀,刚才我听你亲口说的。”
“不傻,”她明白过来后急着给自己找理由,“我刚才那是口误。”
“哦,口误,”我加足马力,“我其实也没想骑太快,只不过现在是脚误。”
夏雨的笑声融化在空气里:“我错了还不行吗?”
机会不容错过,我坐地起价:“那咱俩在这儿把所有话都说清楚,你还要不要跟我做同桌?”
“要,”她求饶,“只要你别这么快,啥事儿都好说。”
“现在要?晚啦!”
夏雨的尖叫撕裂了整个学校上空:“佟雷,你太坏了!”
原来我以为,青春就是夏天、汽水和浸满汗渍的T恤,在阳光下肆意奔跑,哪怕它被浪费被挥霍,也不觉得可惜,毕竟年轻是最好的资本,我财大气粗。
可自从和夏雨相遇,我开始掰着手指与时间精打细算。因为脑袋自觉地开了窍,意识到‘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只能回味’,而回味的尽头大半是苦涩。总有一天青春散场,我不想让她成为心里那颗最酸涩的柠檬。
回忆留给当下,我们便是青春。
夏雨在我身后喘着粗气抱怨:“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不靠谱的人!”
刚才我用力过猛,嘚瑟没多久,只感觉两腿发软无力,再难挪动半步,可是总要搬回去,于是经过我俩和谐友好的商议之后,决定采用原始但直接有效的方式解决,推!
相信我,过程真的很和谐。
男女搭配果然干活不累。我和夏雨一前一后,把眼前这辆小破三轮推的风生水起。
“我说什么来着,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胜利正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
“请你闭嘴,谢谢!这是你十分钟前的原话,”她停住脚步,捡起一本散落下来的当做扇子扇了起来,“搞不明白冰雪聪明如老娘,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着了你的道儿。”
我回头劝慰:“姐姐,千万别停,里告诉我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俩不能倒在黎明前夜。”
夏雨慢慢朝我走过来,一步一字:“你刚才叫我啥?”
我死皮赖脸:“姐姐呀,没听清?有问题?我不妨再大声叫一次,姐姐,好姐姐!”
“嘴巴抹蜜啦?不过原话奉还,晚了!你抹蜂王浆都没用,姐姐我现在宣布罢工!”
她在我面前撂挑子却没走人,我看还有回旋余地,赶紧迎上去:“有话好好说,有啥过不去的呀,正是危机成亡之秋的关键时刻,现在帮把手,以后都听你的还不成吗?折磨我的机会岂不多的是?”
夏雨不怀好意的朝我坏笑:“真的?”
我向她打包票:“放心,话既出口,好多匹马都追不回来。”
她非要刨根问底:“到底多少匹?”
我心急火燎的告诉她:“反正你知道追不回来就得了,咱们还是干活吧,好姐姐。”
夏雨眼珠子转个不停,天知道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成,你自己说以后听我的,来拉勾。”
在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后,我们继续上路,新学期动员大会看来是已经结束,校园里又重新变得熙熙攘攘,我和夏雨在众多异样目光的注视下顶住压力,终于在教学楼门口停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庆祝,只听见惨叫声从身后传来,回头望去,夏雨捂着脑袋跌倒在地上,旁边还散落着两本掉下来的。
我们俩有说有笑的走进医务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这儿度假。
夏雨原本很抗拒:“不过被砸了一下头,还特地跑来医务室,要不要这么矫情。”
可我告诉她:“作为同桌,我要对你负责。”
然后她就乖乖的跟我来了。
进去后发现里面静悄悄的根本没人,夏雨仿佛逃过一劫:“你看吧,人家校医还没上班呢。”
她在医务室里东看看西瞧瞧,但凡能上手的物件儿都拿起来摆弄摆弄:“佟雷,你将来有想过学医吗?福尔摩斯里的华生就是个军医。”
福尔摩斯很厉害我承认,他和华生初见面时,当即指出他是个军医,不过里面有一条理由竟是:“你有医务工作者的风度,但却是一副军人气概。”
我实在不敢苟同,诸如气概、风度这类见仁见智、虚幻飘渺的名词,怎么能用在推理这种严谨求实的事情上?一股子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火夫的既视感。
至于医生,我更没兴趣。据说在欧美等国,医生这个职业倍受推崇、人人尊敬。但是在我们国家,却只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服务行业。服务的好,你不会被感谢,因为那是你应尽的本分。倘若有半点纰漏,你能被指着鼻子,向上骂到你祖宗十八代。
正所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我又不傻,何必自找苦吃。
我跟在她身后,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受伤的后脑壳上。刚才小三轮在教学楼门口停的突然,将最上面的震落下来,恰巧砸到她头部的这个位置。据说女性对于疼痛耐受的阈值要比男性高出很多,这次算是让我终于见识到了,那可是两本厚厚的英语,我甚至在其中一本的脊上发现丝丝血迹。而夏雨从地上爬起来后淡定自若:“天罚!本该被雷劈的,我运气还挺好。”
你说这个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