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大树底下,看着布满车辙的道路前端,是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坡,仿佛永无尽头。太阳暴晒,大家在阴凉处坐着,脸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安静等待手机信号的到来。 但是并没有。 这一次的情况不容乐观,每个人都有些体力不支。更糟糕的是水喝完了,手机也没有信号,完全无法向山下的人群求助。秋疏桐望着围在一团的队伍,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暗自琢磨了一阵,厉词安忽然站了起来,他看了眼这条坡的坡顶,往前走了两步,提议道:“我先往前走一会儿,找找路,没准翻过这个坡,就能下山了。” 秋疏桐惊讶地仰头看他,见他自顾自地朝前走去,喻宁追了上去。 一个人走到底是不安全,喻宁说:“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厉词安回头,端详着她,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跟拍摄像想了想,不放心他俩,也跟着一块儿探路去了。临走前,还叮嘱秋疏桐和温砚岭两人要注意安全。 温砚岭微微点头,目光自他们的背影消失后转过来。高大的洋槐树底下,池零露正仰着头,她的肤色很白,这会儿被太阳晒久了露出不正常的红。嘴唇紧抿着,像是强忍着某种不适。 温砚岭走过来,放下包问她:“你是不是中暑了?感觉哪里难受?” 秋疏桐感觉头有点儿昏沉,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晕倒在这里。但她不想让温砚岭担心,摇摇头,表示自己再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温砚岭沉默地注视着她,没说什么。 二人在树底下又坐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其他人回来。 秋疏桐站了起来,说自己已经差不多了,或许可以沿着他们刚走过的路上去找他们。 温砚岭蹙眉看她:“你确定?我感觉你状态不太好。” 她摆摆手:“没事。” 温砚岭还是不怎么放心:“这条路是车路,下面一定停了很多车。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往回走,去问别人借辆车,再上来接你。” 往回走又是好几公里,更何况这条路即便是车路,也并没比山路好走许多。再者,让他再重新走一趟,实在是太辛苦了,秋疏桐没有同意。 二人僵持着,秋疏桐望着前方,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招呼他:“走吧。” 温砚岭愣了愣,下一秒就跟上她,伸手搀过她的胳膊,同她一块儿往前走。 秋疏桐垂眸扫了一眼胳膊,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块儿温度滚烫,仿佛比此刻暴烈的太阳还要灼热,温度自皮肤传到了心脏的位置,因此心脏开始狂跳不停。 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她有一瞬甚至想,若是在这时候告诉温砚岭真相,告诉他自己其实并不是池零露,他是否会念及这些时日的交情,念在她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原谅她假扮他的妻子,原谅她这么一个行为不怎么磊落的骗子。 但也只是短暂地思考了那么一刹那,她便收起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或许也是害怕。 今天是休息日,远郊却没多少游人,一路走来都没见到除了节目组以外的其他人。这块路很宽,因此温砚岭一直走在她身侧,搭在她臂上的手指始终没有松开。 这块儿虽然是车道,但是爬起来也不容易。坡度很高,气温也高,走的过程中二人都有些费劲。为保存体力,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行至半路,他们突然遇见了从别的山腰处穿过来的珞笙一行人。 珞笙惊讶地看着他俩:“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不对,怎么就你俩在这儿?” 温砚岭没说话。 秋疏桐轻声道:“不小心迷路了。” 珞笙:“你们竟然也迷路了,这也太巧了吧,哈哈哈。” 秋疏桐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难以想象即便是在这种境地,这人也有这番好心境。 珞笙和纪苏走在前面,秋疏桐他俩跟在后头,一直沉默的纪苏忽然开口:“不过刚刚听之前研究过路线的工作人员说,翻过这个山坡,就可以看到我们的车了,没多少路了。” 秋疏桐不怎么相信,只是跟着他们往前走。不过一会儿,竟然真的看到了山脚下停靠着的车辆。 待所有人都下了山,节目组开始公布排名。前几天一直排在垫底的周苡洁和冯嘉位列第一。他们至少在山下等了半小时,才看到喻宁、厉词安两人慢悠悠地往下走。 因此,他们得到了1000纳元的奖励,至少这一天的开销不用担心了。 珞笙和纪苏这一组,虽然排在喻宁之后,但由于比
池零露快,就成了第二名。 秋疏桐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倒数第一,还一不小心拖累了喻宁,二人平分200纳元,她有几分歉疚。 但是喻宁看起来全然不在意,开心地从主持人那里接过200纳元,顺手递给了她一张:“辛苦了,买瓶饮料应该还是够的。你脸太红了,红得不正常,可以去买瓶可乐,消消暑。” 她以为池零露只是被太阳晒得皮肤过敏,可是下山这么久了,她却迟迟没有摘下帽子。 节目组让大家去换衣服,温砚岭过来问她:“你是不是中暑了?” 摄像头还在拍着他俩,秋疏桐正想回答没有,便听温砚岭开口:“跟我过来。” 她微微顿了顿,因为跟拍摄像就在她身后,镜头正对着,她不好走过去,因此站着没动。 前面有一个休息区,温砚岭打开了休息区的门,回头看她,见她一直没过去,皱着眉看她。 过会儿,便对身后的跟拍助理说:“能麻烦你们暂停一会儿拍摄吗?她需要休息。” 温砚岭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语气倒是不容拒绝,摄像师愣了一下,倒也没有继续跟拍,扛着摄像机转过了身。 秋疏桐迟疑地看着他,见他招招手,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节目组的方向,见没有人走过来,她才慢慢朝温砚岭走去。 她身体很不舒服,总感觉身前的影子在晃,步子迈得极慢。温砚岭大步走过来,再一次握住她的手。秋疏桐下意识地挣了挣,但是没什么力气,只得小声说:“我自己可以的。” 温砚岭把她带到沙发前坐下,摘下她脑袋上的帽子:“不舒服就直接跟我说,不要怕麻烦人。” 秋疏桐有几分局促,伸手想挡住自己被晒得通红的脸颊,还有此刻因为热汗黏在额上的发丝。缓了会儿,才说:“是你总说我在给你制造麻烦的。” 拿住帽子的手一怔。 那双明媚的双眸此刻好像注满了委屈,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一动不动的。 一时间,温砚岭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具体哪里不舒服?”他问她,伸过手来。 秋疏桐没有躲,也或许是忘了躲。温砚岭帮她把额上凌乱的头发拨到两边,将手贴到她的额上。 他的指腹处有薄茧,手指微热,秋疏桐低眼,感受着那股温度贴着脑门传入心脏的感觉。 心脏又开始咚咚咚响。 喻宁换好衣服,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没见一人出来,便想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剧组把整个小屋都租下来了,但她分不清哪个房间是空着的,于是由着自己心情来,随便拉开了一道门。 那道门没有关严实,她随手就给拉开了,然后下一秒就僵在了原地。 池零露靠在沙发上,温砚岭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搭在她脑门上,一只手在拉她运动服的外套。秋疏桐大概是真的不舒服,有点儿依偎在温砚岭的怀中。 喻宁看到了温砚岭的神色专注,看起来有几分紧张,不像是对病人的那种。 她看着那条拉锁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动,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厉词安大概也是在外头待麻了,正往这个方向走来,喻宁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一下子抓住了人家的胳膊,拽着他往另一个休息室的方向走。 明明她跟池零露的关系也没多亲近,池零露还害自己成了垫底,她却在千钧一发之计好心地替她打起了掩护。 厉词安被她拽得一愣一愣的,低头问她:“怎么了?” 喻宁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那间休息室有人,我们去另一间吧。” 厉词安暗自琢磨着“我们”俩字,没来由地笑了声。 喻宁懵住了,抬头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喻宁“啧”了声,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你有没有听到外头有说话声?”秋疏桐貌似听到了一阵动静,警惕地问他。 这会儿她的脸已经不红了,白是真的白,惨白。 温砚岭把她的外套解开,让她深呼吸。他没有探出体温异常,将手放下:“没有,怎么了?” 秋疏桐警惕地说:“我担心有人过来,若被人拍到,对你不好。” 楚恬之前曾交代过她,让她不要公开自己的婚姻状况。结合温砚岭同池零露的关系,她料想应该是温砚岭不愿意,不想被曝光在镜头前,也不想被大众知道。加上他来录节目也不怎么情愿,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了,他指不定
会心里不爽很久。 所以不能让人家看到。 “是你自己不想被人拍到吧?”温砚岭垂下眼睫,沉沉注视着她的眼睛,秋疏桐毫无察觉,但是没有反驳。 他移开目光,拿过沙发上的包,从包里拿出一瓶藿香正气水,插入吸管递给她:“你没发烧,但肯定中暑了,把这喝了。” 秋疏桐瞧着递到眼下的一小瓶暗色的液体,犹疑着问道:“这是什么?” 温砚岭将药瓶转了个圈,正对着她。 秋疏桐照着瓶身上的字念了出来:“藿香正气水。”但她没有接。 见状,温砚岭看着她:“怎么了?” “没想到如今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形态,我幼时暑热,家里人给我配的还是丸子状的。”秋疏桐忽然忆及年幼时,轻轻叹了声。 “你想吃藿香正气丸?医院也有,但我今天没带。”说完便示意池零露抓紧喝,不要跟挑食似的挑三拣四。 “我没有挑,我只是在感慨时代的进步。” “这借口听起来实在过分牵强。”温砚岭没理她,并且有些强硬地把药瓶塞到她手里。 秋疏桐也没再说什么,把药瓶凑到嘴边,猛吸了一口,接着眉头一皱。这味道属实不好受,又苦又冲,她感觉有点儿喝不下去。 “不要吐出来,一口闷,一下子就好了。” 秋疏桐皱着眉一口喝完了它,开始感慨,即便时代进步,中药换了另一种形态呈现,但味道却并没改变多少,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秋疏桐睫毛动了动:“温砚岭。” “嗯?” “你有糖吗?” “没有。”非常果断的回答。 好吧,她不再挣扎。 秋疏桐看了看周围,指着一个垃圾桶问他:“这是有害垃圾吗?” 温砚岭点点头:“不过这边不需要垃圾分类,你没有发现吗?” 闻言,秋疏桐才恍然惊觉,貌似是这样的,她最近在各处都没见到颜色各异的垃圾桶。包括今早她收拾餐桌上的东西时,也没发现家里有各种分类的垃圾桶。 她好奇地问温砚岭:“为什么?他们不讲究吗?” 温砚岭淡淡看她:“温饱都没解决,你怎么能要求他们在意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