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阳光明媚,惠风和煦,明心湖的环亭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显得格外清雅脱俗。环亭一侧,青瓦灰檐下摆放着一只黑红相衬的漆案,漆案旁边,一只小火盆里炭火正旺,铜壶架在上面,咕嘟咕嘟滚着蒸汽。
一驾马车倚靠水岸停了下来,郑旦掀开帘子,隔水向环亭望去,只见那里有一人静候其中。
这时,微风将一曲动人的箫声带上水岸,岸边垂柳随箫声轻舞飘扬,仿佛婀娜的舞女踏着乐声偏偏起舞,那箫声时而婉转,时而悠扬,时而欢悦,时而惆怅。
郑旦被这动人的箫声迷醉,她静静的聆听,不知不觉眼角竟流出泪水。一水相隔,咫尺遥望,她却不忍向前靠近,或许是因为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越是沉浸其中,越是稍纵即逝。
良久,亭子外面喊道:“娘娘驾到。”
公皙然放下竹箫起身迎接,郑旦清雅如雪,款款走来。一身皓纱罗裙,两侧云袖长垂,虽然简梳妆容、淡施芳泽,却显得分外端庄。
“娘娘千岁。”公皙然行礼道。
“免礼,起来吧,想不到公皙先生还懂得萧瑟韵律,而且技艺如此精湛。”
“娘娘过誉了,在下只是粗通音律,并无过人之技。”
“先生不必谦虚,我听那箫声甚是感人,方才在外面驻足品味,竟不知不觉流出泪来,若不是先生技艺过人,又怎会令我如此动容?”
“谢娘娘夸奖。”
“坐吧。”郑旦挥手说道。
二人入座,一个太监在几案上摆放好棋盘,接着退后几步站到了一旁。
“下去吧。”郑旦微微侧脸道。
那太监便对众宫女说道:“你们几个都下去,下去。”
宫女们退下之后,那个太监却站在亭子里不走了。郑旦的贴身丫鬟小美见那太监站着不走,便指着他呵斥道:“你在这干嘛呢?”
“我在这儿候着,娘娘有什么需求,我好帮得上忙。”太监一脸谄媚。
“哼,下去下去,别在这碍事,看着你就烦。”
“小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候在这儿,那也是应该的啊。”
“快走,别在这烦人。”小美拉住太监的衣服就往外拽。
太监尖着嗓子喊道:“娘娘!娘娘!小美她……”
郑旦面露不悦,呵斥道:“下去。”
“娘娘,我……”太监一脸不乐意。
“快走!”小美抓起太监就往外拽。
“别拽我,哼!那我回宫候着去!”
一番喧嚷之后,太监气冲冲的回宫了,小美则带着其他宫女守在了亭子外面。终于,亭子里只剩下公皙然和郑旦二人。
郑旦左手托腮,微微歪过头,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公皙然,关切的说道:“先生瘦了,这些日子辛苦先生了。”
“谢谢娘娘关心。”
“公务虽然繁忙,却一定要注意身体,要休息好才行。”
公皙然抬头看着郑旦,见她虽然面带笑颜,却暗含愁绪,似乎有些心事,便问道:“娘娘看起来似乎有些憔悴,可有什么烦心事?”
“也没什么事情,可能是季节变换,身体有些不适应。来吧,这次请先生执黑。”郑旦说罢,便将黑子推给公皙然。
公皙然却不着急,只是将一只锦帛手帕叠了几层,垫住小壶上的铜柄,轻轻摘下壶盖。
顿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郑旦不禁叹道:“好香啊,这是什么?”
公皙然却不回答,他取出两个小酒碟,将酒碟斟满,端至郑旦案前,说道:“煮好了,娘娘尝一尝吧。”
郑旦捏起酒碟,小酌慢品,糯米酒酿酵的甜美味道混合着芬芳的花香,甘甜中带有一丝酸涩,沁润心肺,令人陶醉。
郑旦觉得这酒与平时在宫中所饮的佳酿完全不同,其他美酒都在尽力摒除酸涩和杂质,极尽所能的追求纯净和甘甜,就好似洁净无瑕的宝玉,而这酒却朴质无华,恰似清流之中的花石。
一碟饮下,郑旦深出一口气,愁思乱绪顿时烟消云散。
“好酒,这酒叫什么名字?”
公皙然也将酒碟饮尽,答道:“落芳青梅。”
“落芳青梅,真是好名字,酒如其名,美极了。”
“娘娘喜欢便好。”
“酒里面有桃花和梅子么?”
“是的,现在正是四月中,桃花茂盛,青梅成熟。赶在晚上,采摘月下桃花,将花朵去蕊留瓣,在新酿的糯米酒中沁上一晚。等到早晨,将花瓣滤出,摘下三四粒刚刚成熟的青梅,清洗之后放入酒中,煮上半个时辰,就可以品尝了。”
公皙然说罢,又将两只酒碟斟满。
二人互敬之后,细细品尝。
“真是好酒,醉人心肺。”
“其实这酒并无出众之处,更非名贵佳品,只因娘娘心境然,方才品得出出其中韵味。”
郑旦微笑道:“也是先生品性高洁,才能制出如此脱俗的美酒呀。”
“娘娘过誉了。”公皙然微微一笑,向郑旦行起手礼,随后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郑旦落下白子,说道:“弟弟们快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