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时间一晃而过。 演出的时间还未到,碧海银天金碧辉煌的演出台子外早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翘首张望,等得好不心焦。 盛装的八姑奶奶看着人声鼎沸的各处笑开了花。 虽然各面大厅内座位并没有座满,可这一个人门票就是一千两,十个人就是一万两,一百个就已经十万两了,今晚光是门票收入就已经百万两了,还不算每个人的酒钱茶水钱,及其他更多开销。 演出并没有定在平时常用的演出大厅,而是设在了宽敞的露天庭院里。 中院空出来的场地四周被各处的院子房屋所围,那些院子的房屋便用来作为看台,三楼设定为豪华包厢,二楼是为雅座包厢,一楼才是敞开门户的大厅,中间的场地则搭起了豪华的露天舞台。 她依着念初心的要求将这演出之处装修得异常豪华,一楼以纯黑色的大理石铺地,桌子以白玉砌台,二楼所有的雅座包厢全部用足量的纯银贴面,玛瑙点缀,比之一楼却是豪华了不知多少,三楼的豪包数量最少,却足够宽敞,比之二楼的雅座更是气派非凡,屋顶水晶剔透,四壁暖玉生烟,每一个屋子都是一个风格,间间不同,档次比之二楼又是高了不知多少。 整个演出之处没有一根蜡烛,所有的照明光线全部来自深海夜明珠照射,柔和而朦胧,窗上垂下薄薄的鲛绡,从里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而从外面却看不到内里。 中间的演出舞台更是费了心思的,花了她不少的血本。整个舞台以黑玉铺成,四角树了纯金的细高柱子,搭起红色的鲛绡为穹顶,四周盛开着高大的花树,富丽堂皇。 这演出之处设置的如此豪华,风格却与平时完全不同,早就吸引了无数的眼球,而那四面数间不同风格的豪华包房也早就有人早早地定了下来。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担心的。 那日里念初心只是挑选了二十名年轻又身强力壮的男子,交代一番便进了演练室,之后甚少出来,每日里只听得那院子里乐声鼓声阵阵,她也弄不清楚那丫头到底在排练什么节目,今天的演出倘若真是砸了,那她可就亏大了。 尤其是看看分坐在三楼豪华包厢里的那几个年轻公子,她的心里就更加忐忑。 坐在三楼西面包厢正中间的肥胖公子她自然是熟悉的,神龙帝国白王府的世子薛大少,那可是整个帝都最有名的花花公子,也是她碧海银天最大的客人,是帝都里最有钱的主。 围着他身边坐的都是他的死党,一个个俱是各大世家豪门望族的少爷,也是她碧海银天的常客。若是这些人不满意,她碧海银天在龙渊城那可是说没就没了。 而其他几个包厢还有几拨生面孔。 三楼的东面包厢其中一间里的几位锦袍华服的年轻公子,其中一位浓眉大眼十分阳光,周围一群彪壮的汉子紧紧护着,看那服饰与神龙帝国的服饰十分相似但明显不是神龙帝国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 但能坐在三楼的包厢里,明显来头很大。 看上去来头比这些锦袍公子还要大的,是坐在三楼西面第二号包厢里的一群人。 这群人个个身形高大威猛,面目阳刚眼神却十分凶狠,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 而在他们中间斜斜靠着一个年轻公子,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一二岁的浪荡公子模样,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衣饰简单并不华丽,却处处透着一股邪邪的尊贵气息,令人不敢忽视。 每人门票一千两,光这两拨人的门票,就超过了五万两。 这些人她倒不怎么担心,在神龙帝国的帝都她根本不担心外人会在这里撒野。 不过不知怎么的,三楼南面角落里一个包厢,倒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 这一间是三楼最小的一间包厢,一直是空着的,她没有看到有小厮带人进去,而突然间她注意到的时候,就看到那包厢的门口挂出一面‘贵客已入’的牌子,而那里柔柔的夜明珠光芒泛起,鲛绡垂地,她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坐了什么人。 她看不清,心里头却莫名其妙地有些冰冷害怕。 就在她看不透的那间包厢里,鲛绡后面,紫袍银发的青年静静就坐,神情散淡,端着茶杯细细品茗。 红发的侍卫魔尘立于鲛绡背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紫城杨家的实力果然是够的,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查探出了念初心是被那黑婶带走,并将黑婶直接带到了他们面前。 那个黑婶居然二十两银子就将念初心卖给了碧海银天。 等他们主仆赶到龙渊城,不用再查,碧海银天闭门谢客,一张门票一千两的传言早已传遍全城,碧海银天大刀阔斧重新装修演出大厅说明一切:碧海银天的确有动作。
只是这碧海银天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他们连续来此四天都没有查出任何头绪。 可是二人心里都清楚,今晚这演出必定和那神秘少女有关。 在这帝都,碧海银天可不是普通地方,二人早已看出这里卧虎藏龙高手如云,易进难出,端茶递水之人皆非等闲之辈,一切,也只有静等演出再观其变。 然,银发青年不明的是:教坊内女子买卖往来不过是最平常之事,这次为何有这么大的动作? 所以他便让魔尘毫不犹豫地花巨资定下了这最后一间包厢。 紫袍银发的青年忽地眼眸微眯,神色冷峻。 魔尘冷冷地看着那浓眉大眼的华服公子和淡青色衣衫的人马上楼进入包厢入座,压低声音道:“东面一号厢房里,右手浓眉大眼的那个人应该是白日国大王子韩破晓,西面二号厢房里之人是石原南尊密云王独孤沧溟,虽然他们不识得主子,但不得不防,是否通知路大人……” “独孤沧溟居然亲自来了……” 透过鲛绡,银发青年冷冷扫了一眼那淡青色衣衫的年轻人,低声淡淡地道:“无妨,这里是神龙帝国帝都所在,他孤独沧溟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魔尘躬身,二人静静坐着,耐着性子等着演出开始。 厅内众人交头接耳,杯觥交错。 三楼西面包厢里,那淡青色衣衫满身邪气的年轻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往最南面一处望过去。 然而鲛绡朦胧,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与其他任何一个包厢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收回视线,然而心中总是有一丝莫名的冷意。 “让开,让开。” 一楼四面大厅内人声嘈杂,却有人推开来来往往的人让出一条道来,引着一批人走了进来。 “哟,大公子今儿能来,真是令我碧海银天蓬荜生辉呢。” 八姑奶奶一看来人,立即打着帕子扭着身子迎了过去。 八姑奶奶的声音虽然不大,那紫袍银发的青年却立时转过眼睛往那入口处看了过去。 来人年约二十四五,一身华丽的锦袍衬得他十分优雅与尊贵,然而俊美的面目之间却带着几分阴柔狠辣之气,通身的傲气丝毫没有遮掩就那样释放出来,显示着他高高在上的身份。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子,俱是世家子弟打扮,衣着精美,饰品非凡,显得极是有来头。 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人,个个目露精光,显然身手不俗。 “爷,是神龙帝国的皇太子东方子皓!”魔尘轻轻地说出来人的身份。 来人正是神龙帝国的皇太子东方子皓与他的两个伴读——青王世子杜君毅与赤王世子罗潇。 八姑奶奶一扭一扭地迎到皇太子身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娇笑道:“奴家特意给大公子留了最尊贵的一间豪包,大公子与二位爷,楼上请!” “多谢。” 皇太子并未理她,依然目视前方高昂着头,却是看上去比较温和的青王世子杜君毅淡笑着回了八姑奶奶一句,与赤王世子罗潇二人不动声色地将靠近的八姑奶奶排开在外,护着皇太子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三楼上最豪华最尊贵的北面豪包就有了动静,显然是留给了太子爷来准备的。 少时下人们往来走动间,夜明珠全灭,一楼大厅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两层包厢里也光线暗淡,只有黑玉舞台上空红色的鲛绡上缀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柔柔地照亮那一方空间。 而整个舞台上主要的光线,来自于四面院子的四处角楼上,以特殊的法子将光线反射了过来,以粗光束的方式落在舞台上,形成一个圆形照亮那一片小小的空间。 正主儿要出场了! 大厅内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兴奋地望向院子里的舞台。 悠然的琵琶声凭空响起,在整个院子里缭绕盘旋,潺潺如流水,轻柔如春风拂面,温暖由心而生,仿佛春光明媚,百花依次盛开。 而在这轻柔的琵琶声中,黑玉舞台四周的花树悄然绽放盛开,让整个场面如梦如幻。众人瞬间便被那正在依次盛开的花树吸引了眼光。 花树依次盛开,忽地一声,一道赤色的鲛绡自黑夜中凌空展开,搭在舞台上空搭起的穹顶之上,随着鲛绡飞出,一道身影踩着鲛绡飘飞而来,落在穹顶的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之上。 “好!”如此震颤人心的出场方式,引起众人一片叫好声。 暗黑的夜空里温柔地落下片片花雨,点点红色如梦似幻,柔和的珠光里,凌空而来的女子手中执
一面玉顶金背琵琶,踩着硕大的夜明珠翩然而下,舒身而弹,轻纱飞扬,旖旎飘逸。 古有赵飞燕舞于掌上,今有娇娃踩明珠翩然而舞。 “好!”众人再次叫好。 忽而曲调一变,慷慨激昂,破金裂玉,舞台四周的珠光瞬间闪亮,花树完全盛开。 激昂的乐曲声中,那女子手臂缠着鲛丝翩然落下,伏于舞台正中四人抬着的一面红色大鼓之上。 大鼓的上方,细细的金柱撑着八面小鼓沿着大鼓的周边排列成圆环形,小鼓鼓面不过面盆大小,而舞台上大鼓的四周,十六面红色中型鼓罗列于舞台之上,十六位火红色短衣长裤装扮的强壮男子直立于大鼓之后,手中金质鼓槌高高扬起。 至此,琵琶声戛然而止。 鼓上之人将手中金背琵琶向后一抛,身形缓缓而起。 轻纱落地,露出里面绝色的丽人,云鬓高耸,半张金凤饰面面具遮住了绝世容貌,只留烈焰红唇微张,臂束金凤箍,腕系火红绸,双手十指上套着精巧别致的金质指环,蛮腰尽露,脚腕上套着金质的脚环,裸着纤巧如玉的双足立于大鼓之上,肤色如雪,半截的红色衣裤用金丝绣着凤翔于天的图案,紧紧包裹着曼妙的身材,极尽妩媚诱惑。 闪亮的光华再次消失,光束自四面而来,汇聚在大鼓之上,照亮红衣女子周身,纤毫毕现。 火红与纯金搭配,华丽而高贵,张扬而霸气。 “吸……”自这遮住半张脸的女子完全现身,大厅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楼上的包厢也在这时候掀起了鲛绡的帘子。 世上竟有这般惊世绝艳之人,纵然只露半张脸,已然倾倒众生。 “咚!”十六位汉子手臂齐落,发出震天一响,震得众人心头巨颤。 金凤饰面高高仰望,红衣女子单腿凌空,整个身体绷得笔直,宛如一条红线立于鼓上。 “咚”又一声响。 金凤饰面缓缓扫过众人,红衣女子身子前倾,单腿压顶,柔软如绵。 “咚!咚!咚!咚!……”十六位身强力壮的汉子开始双手上下挥动,鼓声雷动。 红衣女子动了,身形舞动于中间的大鼓之上,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夺取了所有人眼球。 跟随着鼓声,她十指上金质指环连连晃动,一声声敲击在大鼓四周的高低树立成环形一圈的八面小鼓之上,时快时慢,连绵不绝。 偌大的舞台,台上之人齐动,四周看台及包厢里的众人眼里却只见此女之舞,不见其他。 如此惊才绝艳的一舞,震惊了场内所有人。 众人竟忘记了喝彩,目光紧随着场上红衣女子舞动的身形,一时间心与呼吸都与鼓声紧紧相连在一起。 紫袍银发的青年目光聚焦于大鼓之上,一手微微抚上心口,那里又有着莫名的刺痛感,然而他眼眸光华闪耀,华贵的紫袍无风自动。 “喝!” 场上二十名男子一声大喝,红衣女子凌空飞旋,双手飞速落下,密集的鼓声再次响起。 众人只觉得身子像是随着那密集的鼓声被拔高到了最高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被无数鼓槌细细锤打,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直到那女子身形一缓,在大鼓之上大起大落,众人的心才缓落下来,却又跟着那女子的身形,忽高忽低,起起落落。 火红色的身形舞动,宛如火凤翱翔于九天之上。 火红色的大鼓上红色的影子翩然舞动,点了所有人的激情,激发了所有人的欲望。 “喝!喝喝!” 台上二十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动作整齐划一,声如雷动,整个场面气势如虹,大气磅礴,威慑四方。 一舞动京城! 舞毕,鼓撤,场中华光四起,无数婴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演出场所照得透亮。 红衣的汉子抬着鼓上的舞女退去,只剩下黑玉舞台上满台的红花烈焰,以及舞台四周正在缓缓闭合的花树。 众人只觉得心口狂跳不已,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心潮再难平静。 许久之后,四周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似是要把整个舞台掀翻。 “好一曲凤舞九天!好一部盛世华章!” 紫袍银发的青年用手轻轻抚着心口,眼眸深沉如海。 是她!那一身紫潞城里众目睽睽之下孤寂而落寞的白衫,那个在溪水中独自玩水嬉戏的纯美少女,那个在采青大会上忧郁孤傲的背影。 今日却能如此惊才绝艳地一舞。 虽是凤形饰面半遮着脸,然而心
口那莫名的疼痛,却让他一眼就认出了是她。 那眼神那气息,就只能是她所拥有,绝对不会错。 “好!好!” 三楼包厢里肥胖的公子激动地站起身来,手中扬起厚厚的一叠银票,冲着舞台大声叫好,肥胖的脸因为过分激动而显得有些狰狞。 从头至尾,他的包厢就一直是敞开的,里里外外一目了然。 立时不少人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来,冲着舞台不停地叫好,大把大把的银票撒向黑玉舞台,无数珠玉宝石被扔上黑玉舞台。 掌声依然雷动,经久不息。 八姑奶奶终于盛装上场,她满面含笑登上舞台,高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 “今日的表演到此结束,多谢诸位抬爱,若想要看表演,请明日再来!” 一语出,众人情绪更加激动。 “门票一千两,值了!” 不停有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想要冲去后院,八姑奶奶双手一拍,无数保安连同那些刚才端茶递水的下人们一起上前维持秩序。 银票与珠玉宝石被迅速捡取,整个场面众人虽乱,却无丝毫之机可乘。 那方才拿着大叠银票大声叫好的肥胖公子在一众人拥簇下下了楼,旁若无人地过了几道院子,往内院走去。 “世子爷请留步。”八姑奶奶立即扭着腰肢挡在了肥胖公子面前。 “八奶奶得了妙人,连本少爷要进去也敢拦了?”肥胖公子冷笑一声拉下了脸。 “世子爷想来就来,奴家可从来不敢拦。”八姑奶奶用手扇着帕子,笑道:“不过,女儿这一场表演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才从场上退下来,可得要好好休息才行。女儿说了,今儿个晚上不见客。” “你……”肥胖公子顿时就怒了,立即就想发火,却被人打断了。 只听一人笑着道:“这样的一场表演肯定消耗了不少体力,必然是要好好休息的。” “还是大公子会体贴人。”八姑奶奶一看后面走过来的人就笑了,姗姗施礼道:“我这丫头可是头一遭在这里表演,这以后可全得靠各位捧场了。不过我这丫头也是个有脾气的,她说要休息便是要休息,妈妈我也没办法。” 来的正是被她称作大公子的三人。 那大公子眼神示意一下,跟在他身边的青王世子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纯金的帖子来递了过去,道:“这是我家大公子的拜帖,烦请妈妈呈送。” 八姑奶奶诚惶诚恐地接过拜帖。 那肥胖公子一看如此,眼珠子一转,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子银票,带许多珍珠玉器一股脑塞进八姑奶奶手中,声音却放软了下来央求道:“好姑奶奶,本世子还不就是只想见见姑娘而已,你就行个好让我见见,我保证只见一眼,只见一眼,绝对不耽搁你明天的生意。” 大公子俊美又阴柔的面容一黑,冷哼道:“薛世子可是厉害,敢在本公子面前抢人。” “不知大公子今天到底是以何身份来的呢?”肥胖公子却也不相让,抬高了声音道:“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这里是碧海银天!你要不是大公子,就不该来这地方,你要是大公子,我怎么就不能跟你争?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你要见这玫瑰红姑娘,可是没有机会了。” 大公子显然被噎住了,眼睛眯了眯,狠狠瞪了那肥胖公子一眼,冷冷地道:“咱们走着瞧!” 撂下一句狠话,带着同来的二人离去了。 “叫你坐北面的豪包!”肥胖公子对着扬长而去的三人背影冷冷哼了一声。 八姑奶奶看大公子三人已经离去,颠了颠手里沉甸甸的银票和珠玉,笑道:“既如此,就请世子于厅内稍作,我去试试看。” 说着便往锦华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