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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崔都尉

姜南端着煎好的药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许依的父母焦灼等着,见姜南回来,才稍稍放松下来。 姜南把托盘放在桌案上,托盘上另有一张纸,姜南把纸递给妇人,“这是药方,将此方同之前的诊疗医案放在一处并留存好。” 妇人接过药方收好,将许依抱到怀里,男子拿着汤匙一勺一勺慢慢喂。 一剂药后,许依身子出了汗,姜南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许依父母虽不懂医术,但看到许依睁开了眼,这里看看,那里瞅瞅,精神多了,样子也是好转了一些。 姜南又给诊了双脉,摸了摸手足,又逗弄了一下许依,“现下高热退了一些,但喉头处痰鸣声连连不绝,咳嗽气喘仍在,还需第二剂药” 此时,已过午正,姜南一直忙着,这对夫妇一直看着幼童,皆没用午食。 还是桃花过来提醒,“小娘子要不要用些午食再诊?” 妇人欲言又止,她不想让姜南离开,但是不让姜南吃饭又不合适。男子则连忙道:“小娘子先吃饭吧,先吃耽误小娘子了,这都过午食的时辰了。” 姜南摆摆手:“没事,儿暂时不饿,你们先吃吧。”桃花见姜南不吃,自己也立在一边看。 姜南继续诊断,用了上一剂药之后,虽解表发汗,但肺气仍闭,需降逆化痰。 桃花察言观色,见姜南诊的差不多了,便取来笔墨。姜南拿笔笑着点头,这丫头竟这般识时务。又照例开了两份,一份给桃花拿出去抓药煎药,一份给夫人留着。 这期间姜南一直在观察许依的精神状态,见她好转了许多,开始咿咿呀呀地说了话,也更加有精神,在阿娘怀里扭来扭去,根本闲不住。跟姜南一开始见到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妇人见状,激动的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这几日她可太揪心了,一岁多的女儿病成这样,他们也是几日几夜没合眼了,现下总算见着生机了。 男子伸手抱起许依,许依还很不情愿拿小拳头砸着男子,看着许依恢复调皮的样子,男子弯起嘴角,悬着的心总算有些安定下来。 桃花煎好了药,端了过来。 许依服了第二剂药,姜南等了会,给她再诊,高热已经退了。 姜南终于松了口气,孩子总算没事了,妇人抱着许依哭的不成样子,男子也热泪盈眶,这几日的痛苦和煎熬总算过去了, 男子眼含热泪,深深朝姜南叉手鞠躬致谢,“多谢小娘子。” 姜南鼻子也酸的厉害,心中感慨颇多,“这是儿应该做的,都过去了。” 桃花看着,也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姜南又另外给许依开了几副药,跟夫妇叮嘱,若是病情反复,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立马叫她。 姜南端起桌案上的托盘,才注意到一直没有拆开的信,若无其事收到托盘里,一并端了出去。 端着托盘刚出屏风,就看到这封信的主人来了善和堂。 这信还摆在托盘上,迎面就撞上崔郎君,好歹给我个拆信的机会啊,看看到底写了啥。 两人都一怔,崔翊率先走到姜南面前,“那小儿可能救治?” 姜南笑道:“郎君要不要亲自去看看?”姜南使了个眼色,就是她身后的屏风后面。 闻声,许依父亲出来 ,见到崔翊立马上前拍着崔翊肩膀,笑道:“多亏恒远引荐,某才得见这位神乎其技的小娘子。” 崔翊还想对姜南说些什么,只见姜南福了福,便退到后院了。 还是晨间吃的八珍汤,一松懈下来姜南直觉深深疲累与饥饿感朝她席卷而来。 姜南回到灶房,锅炉里依旧温着菜,嫩韭黄炒鸡子,羊角葱炒腊肉,凉拌春葵、还有个清淡的芫荽水汆丸子。今日这菜品可真丰富,姜南尝了一口,是任记的味道。 平日自家在任记点菜食,最多是一两个荤菜,今日荤素搭配,想来定是苏悦少东家的手笔了,姜南盛了汤,连着喝了好几口,肚子的饥饿难受感立刻缓解了,而且还有一股暖暖的感觉。 自己把一个名门贵女扔一边,难为她还想着自己午食,姜南略有些惭愧地吃着。摊上这么好的金主,同志更需努力呀。 姜南胃里舒服了,终于想起来堂屋托盘里崔翊的信来。吃完第一件事就去拆了看,或许里面夹着交子,反正也不是一两次这么干了。不过这种穷奢极欲的客人,姜南喜欢,多多益善。 吃完饭,看着天色约莫已经申时了,本来盘算着忙碌的一日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厅堂扰攘声不绝,便又把看信一事忘在脑后了。 姜南放下竹箸,走过去查看

。 却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站在厅堂内,指着桌案上的几棵新鲜杏树苗道:“我四处打听,你们善和堂救治病重垂危只消三株杏树,如今已至秋季,某好不容易挖来了树苗,怎能不认呢?” “不是不认,是看诊,而且眼下都快到敲暮鼓的时辰了,就是去也得明日。”周欣给老人解释道。 “那人命关天你们走一趟也不可为吗?若是今日再没有好郎中医治,怕是家里那位就” 老人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惹得好些病人及家属投来目光。 “老丈,就没有这个理儿,即便您如此撒泼,也不能坏了规矩啊!”周欣一脸无奈。 看着桌案上那三棵杏树,根须具在,还用沾了水的纱布裹起来,想来是苦找了一番,又精心呵护着找过来的。 姜南抿起嘴角,摇头轻叹。 “老丈先起来,坐下说。”姜南扶着老人,走到一边椅子上坐下。 “可否请老丈描述一下患病情况。” “小娘子的意思是愿意亲去一遭?”老人不可置信,方才明明说不出诊的。 姜南点头,若是不远赶去快一些,再回来应该来得及。 “哎呀,都疼五天了,吐得连腥臭的胆汁子也往外冒,高热,寒颤。” 姜南微微蹙眉,难道是肠炎亦或是胰腺炎,老人前前后后一直描述的就这几句,再想问清楚具体是腹部哪里疼痛,实在让不懂医术的老者面露愁容。 “不知老丈家在那个坊?若是离得近,儿便与老丈走此一趟。” 老人再次面露难色,有些歉意道:“却不在长安城,是新丰县骊邑。” 晋昌坊在长安城东南,新丰县位于东北,虽同属京兆管辖,南北相差起码有十公里。眼下已过申时,一来一回戌时定然回不来,姜南这下真为难了。 “儿方才听老丈所言,应是泄泻或痢疾,今日实在晚了,若不等明日开市,儿一早再过去。” 姜南这话,只听得老丈直摆手,“不成,不成,铃医去看过,今日不去,就晚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求到此处” 铃医相当于后世的赤脚医生,之所以叫铃医是因为平日里他们手里拿着铃铛,背后背着药箱,在大街小巷中行走,谁家有人生病了,就把他们喊道家里进行医治。 “那便乘我家马车去吧。”许依的父亲听到吵嚷声,已经围看了一会,本是好意想为姜南解围。 这么会就坡下驴的吗?姜南正在思考如何婉拒了老人。是给他带点药材回去把病情控制一下,还是写个单子让铃医先针灸稳定一下病情,这会子姜南最并不需要的,便是热心市民的帮助。 “但是儿不会驾马车,老丈会否?”姜南上一次赶骡车,已是费了老大劲,马车实在是没碰过,万一在宵禁之前回不来,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巡逻差役。 老人立马摇头,他坐都没坐过,哪里会驾车。 崔翊从人群中站出来,“那某给小娘子驾车吧,定在夜禁前将小娘子送回,算是谢日间小娘子搭救之情。” 姜南有些懵,继而想到那封一直未打开的信封,就算没有那封信,她也会救许依的。 信里面莫不是‘万望相助,另行酬谢’的话?夹了纸质货币的期望泡汤。姜南思忖再耽误就真的回不来了,索性赶忙收拾好药匣子,让周欣也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骊邑处在两山夹一水之间,两边皆是高山,中间是著名的宫殿——华清宫,越往北几乎没有几块平整的土地。 姜南撩起车帘,此时正当夕阳西下,云霞漫天,山色迤逦,落日的余晖给骊山远近的山峦洒满光辉。苍山秀岭涂上万道红霞,酷似一匹‘火焰驹’。 这莫非就是‘关中八景’之一的‘骊山晚照’,若是不着急救治病人,真想好好驻足观赏一番。 姜南、周欣与老人坐在马车里,一路颠颠抖抖。这崔郎君定是骑马习惯了颠簸,驾车又急又快,终于到了山脚下。 往后的路马车没法前行,崔翊找了个地方把马车藏起来,几人开始徒步上山。老人年纪虽是几人中最大的,但走起路来,直把姜南与周欣甩在身后,根本追不上。 不多时,姜南与周欣就气喘吁吁了。崔翊见两人落下太多,将药匣子接过去,两人依旧还是喘着粗气。 老人却还是走的轻松,“年轻人没走过这崎岖山路吧。” 姜南喘着气,本着保留体力的原则,没有回答。周欣却道,“老丈经常走山路吗?” 老人走在前面,说道:“对,整个骊山都是这样的高山,几乎每日都在赶山路。” <

r> “这种天气算是做好走的了,最怕是雨天,路太滑了,一不小心就从山上摔下来了,还有雪天,山上全是积雪,一旦冻上了走着走着就会滑倒。” 老人摇摇头,“山里太穷了,小病也舍不得找郎中。只是这个时辰还让小娘子翻山越岭,定然是非常严重了,也实在是没法子了。” 姜南顿生敬畏之心,又自责方才还在想着办法推脱。太穷,生病也是熬着,熬到最后熬不住了,才想到去请郎中诊治。这样翻山越岭找郎中相救,其艰苦不外如是。 所以这一例,定是危急重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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