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身体撕裂的痛苦似乎已经消失在遥远的记忆深处,韩信发现自己盘腿端坐在一个逼仄的石室中,身前的石板地上插着一柄古朴的青铜剑,抬头一看,石室墙上一块被磨平的地方用隶写着三个字。
勿忘我。
韩信设想过自己被两千年前的强弓劲弩穿成筛子,或者被无数年前的巨石压成饼子,也设想过被致命的水银蒸汽活活熏死,唯独没设想过自己能在秦始皇的机关下逃得活口。
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从石室的四面八方传来,一字一句似乎直接敲打在他的大脑深处,痛彻骨髓但让人清醒:“你是谁?你来自何方?你在哪?你将往何处?”
“我是韩信。”他无可抗拒,不由自主地就回答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叹了口气:“你还是把自己给忘了。罢、罢、罢,从今日起,你是韩信。”
把自己给忘了?韩信若有所思地看着石壁上“勿忘我”三字,若有所思之余,莫名其妙地感觉到若有所失。
周围的石壁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这声音韩信并不陌生,秦始皇陵里设置的大小机关,都依赖于石壁中传来的这种嗡嗡声,这是机关动力,也可能是发动中的机关本身。这声音让韩信本能地紧张,他站起来,感觉眼前有点黑,两脚发麻,不知道已经盘腿坐了多久,他没有贸然四处走动,清醒的理智深处,告诉他这可能只是一场梦,或者起码是幻觉。中国古代帝王陵墓善用迷幻剂,有的只是对盗墓的一种防范,有的却称得上对盗墓贼的虐杀,人处于迷幻剂影响范围内,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要命的结果!
石壁在机关的作用下整个向左平移,空出来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一个穿着白色丝绸的年轻女子提着灯笼站在门侧,柔声道:“公子,你醒了,谷主有请。”
从石门望出去,是天上的无数星斗,漫天星辰的光穿越了亿万年的时间和空间,瞬间刺痛了韩信的眼睛!
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他看了看脚下,自己没有影子,再看看四壁,每一块石头的棱角都清晰可见,唯独见不到光源。外面是黑夜,这原本没门没窗的石室内,怎么会有光?还是这么均匀没有死角的无影光?!
“这……这是哪里?”韩信脑海里想问的是这句,但说出来的却是一串自己肯定不熟悉的音节,那一瞬间他真有赶紧捂着自己嘴巴的冲动!
然而等在门口的美女似乎立即就听懂了,马上也回了一串自己更不熟悉的音节,神奇的是这音节到了韩信的耳朵里立马被识别出来了:“这是鬼门关,公子,您已经耽搁了些时辰了,快点吧。”
哦,鬼门关,这就很可能不是幻觉了,只可惜了十年寒窗,学的都是无神论和科学知识,到头来还是得到传说中的鬼门关和奈何桥上走一遭,还好这白无常没有传说中那么丑,水灵灵一个小女孩。唯一跟传说还对的上的是他这会已经没有影子了,而且时辰是不能耽搁的,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呀!
“唉,那就走吧。”韩信往门口挪了挪腿,腿还麻着,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他站稳了身子,定定神,心知这一去奈何桥上,就得喝孟婆那碗比要命还要命的孟婆汤了,这一世的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这一生的懵懂爱情美好初恋,就全部都要离他而去了……
怪不得这个墙上要写着“勿忘我”。
“公子,您的剑。”门口的美女伸手往里指了指,手指很小心翼翼地藏在几层丝绸衣服下面,柔若无骨,连伸手的动作似乎都带着柔和的风。就这伸手的功夫她的脸往里探了探,被石室内的光照了出来,只见依稀的白光下,这是一张尖俏的小脸,十四五岁模样,素颜的脸,肤如凝脂,长发在脑后挽着发髻,只留几缕在两鬓和额前轻轻荡着,樱桃小嘴吐气如兰,嘤咛小鼻,柳梢长眉,两只大眼睛里是清脆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可惜这样一张绝世好脸,就那么惊鸿一露,就又小心翼翼地隐藏到黑暗中。
哪怕是在中央艺术学院已经见多了美女的韩信,也不由得看呆了,看呆之余心里还不忘了腹诽阎王爷的好算盘,开除了丑得要爆棚的黑白无常,有这么个漂亮女鬼勾魂,当然事半功倍,有的人也许本来还可以不走的,都能被带的提前走了……
“公子……”那女孩看韩信没动,就只得又轻唤了一声。
已经渐渐熟悉了这些“无意义”的音节,韩信才发现这个女孩说话的声音也是一绝,用他此刻的内心想法是用来勾魂摄魄再合适不过。他很顺从地拔起插在地上的青铜剑,几步踏出了石室。
夜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漫天星斗,弯月高挂,星光下高山险峰,忽起忽落。夜风虽轻,但山在高处,已经带着微微冷意,这丝清冷让韩信重新恢复了些许冷静。死人是闻不到花香也感觉不到夜风清冷的!
他一走出石室,大门就缓缓合上,从外面看,严丝合缝一块巨石,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缝隙。
“公子且随我来。”女孩打着灯笼走在前面,薄薄的丝绸衣摆随夜风飘起,清逸非凡,从背影看,简直非人间女子。
韩信还不知道,这个背影即将铭刻在他的记忆中,而且注定要煎熬大半生。
两人顺着一条林间小道,走过一道山梁,来到一个悬崖边,那女子打着灯笼,却径自往前走了过去,待跟着后面心事重重的韩信看清楚,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一个水灵灵的妹纸就要失足跌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韩信急得大叫一声:“站住,快停下,停下!”说着把手中青铜剑随手一丢,快步就冲过来要拉住她。
可是两人原本一前一后就隔了几步,走过山梁后又满地乱石,仓促间哪里赶得过来,那女子一脚踩在悬崖边缘,另一脚已经轻盈地迈开,踏进了无尽深渊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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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