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人已经问过,据那些俘虏的林家部曲交代,这些虽是官仓,可同林家的私仓并无区别。为了控制龙溪军政,林家每年都将收到的税赋大多运至林家坞。留在龙溪城粮米的一般仅够一月之用,战时则为三月之用,至于战后的奖赏都由林家掌握。如今龙溪已经出兵半月有余,粮米已是消耗不少,所以这就只剩下这些了。”
陈逸听后顿时怒道:“林家竟然如此嚣张跋扈?”
“是啊!县子。”这时赵大成身后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赵大成连忙介绍道:“郎君,这位是黄家三郎黄鑫。此次黄家出征之家僮就是由黄郎率领。”接着又指着和黄鑫一起来的两位男子,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陈家二郎陈昊,这位是王家五郎王兴武。”
三人一齐向陈逸拱手。听说是三大家族郎君,陈逸也不敢怠慢,连忙回礼道:“三位郎君辛苦。三位郎君亲督家僮,不畏矢石,助官兵平灭叛匪林伯连部,本官在此谢过。待到攻克林家坞后,本官定上表陛下,为汝等数家请功。”
龙溪作为荒蛮之地,华人也多是前朝戍卒后裔,在当今朝中没有任何势力和影响。三家虽为龙溪大族,可在朝廷眼中,也不过洞酋罢了,连一个吴中小吏也不如。如今得知自家姓名和功绩可上达天听,如何不喜,又是接连拜谢。陈逸也正想了解一下龙溪县情,黄陈王三家皆是龙溪大族,对龙溪县情况自然熟稔,略略寒暄几句,随手做了个请势,将三人让进大厅。
院落和大厅内已被清理过了,林伯连等人的尸体也被抬了出去,只是厅内的血腥气味暂时还未消散干净。进入厅内,宾主分别落座后,陈昊又接着话头说道:“黄郎刚才所说正是。自从林家联合苗、钟、蓝等蛮僚世家把持县政以后,就拼命打压我等华人家族。霸占土地,垄断工商,还联合山内蛮族,时不时侵入龙溪,掠我华人财富,逐渐从实力上压过我等华人家族。尤其是加入陈宝应叛乱以后,林伯连更是狂妄不羁,无所不为,把龙溪当成自家私有领地,县里的赋税田租全都当作了林家私产,任意肆为。据卑职所知,仅林家坞就有粮仓十余座,屯有粮食数十万斛,丝绸布匹万余,至于盐铁等物质,更是多不胜数。至于多少,王郎了解的应该比小人多。”
见陈昊将皮球踢给自己,王兴武站起说道:“县主,对于林家具体藏盐多少,草民也不太清楚。只是依据林家盐工和锅鼎数量推算,林家藏盐应不少于万斛。且林家每年都要向山中蛮僚供应食盐万斛,铁器千余,所以依据草民估算,林家年产盐铁应该不少。”
听了三人介绍,陈逸不由得沉思起来。原本以为龙溪开发不久,世族大家定然不会太过富裕,谁知林家如此豪富,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不过想到林家在归顺朝廷以前,就是九龙溪一带有名的峒主土酋,尤其是梁末以后,更是牢牢把龙溪军政把持在手中,几十年掠夺下来,自然是身家丰厚,虽比不得吴地那些世家大族,可有如此丰厚家资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听三人介绍林家竟然还与山中蛮僚勾结,陈逸也想了解一下龙溪蛮僚的情况,当下问道:“哦,林家竟然还与蛮僚勾结。不知哪位郎君知道蛮僚详情,为本官解惑。”
陈昊当即站了起来,朝陈逸拱了拱手,说道:“县主,家祖乃是穆侯三子。晋灭吴后,先祖迁至吴地。至梁天监年间,先祖随大军征讨龙溪,至今已有数十载矣。对龙溪县情也算较为了解。蛮僚诸部始于闽越,汉灭闽越后,闽越遗民藏于大山,是为蛮僚。龙溪四处大山,为蛮僚所围。蛮僚分为新罗蛮、白石蛮、北山蛮、闽广蛮等数部,其中对龙溪威胁又以新罗蛮为最。新罗蛮原居于新罗县新罗山一带。新罗为晋时旧县,土地平整,河溪丰沛,物产丰饶而又富有铜铁,华人移居者甚众,乃是西闽不可多得之宝地。梁朝末年,天下大乱,新罗蛮趁机取之,是以日渐坐大,或战或抚,已领有新罗川和苦草川及周围之蛮僚诸部,方圆数千里,户万余以上。且新罗与龙溪之间又有象丘溪之便利,蛮人常顺流而下,寇袭龙溪各地,令龙溪华人扰不胜扰。林伯连所勾结者,即是此部蛮僚,岁贡盐铁,助他把持龙溪。县主若要铲除林家,定要提防新罗蛮之报复。”
陈昊口中的穆侯乃是三国名将陈泰,陈泰乃大司空陈群之子。新罗县则是闽西有史以来最早设立的县级行政单位,新罗这一地名因长汀境内的新罗山而来。晋朝太康三年(282),由建安郡析出晋安郡,晋安郡统县八,其中就有新罗县。并于当时的龙岩盆地内置苦草镇,即今即今龙岩城关。南朝宋泰始四年(68)废新罗县,梁天监年间至隋代属龙溪县管辖。而象丘溪即是后世的龙山溪。
陈逸一听,顿时心中一惊,新罗蛮势力竟然如此大,远远超乎他的预料。只是陈逸性情尚算沉稳,脸上并未露出惊惧之色,当下答道:“如此说来,陈郎也是颍川陈氏后人,你我也算一家人了。”
陈泰乃是东汉名士陈寔曾孙,颍川许昌人。而高祖陈霸先祖上陈达,亦出自颍川陈氏,乃是陈寔第七代孙。不过天下陈氏皆出于颍川陈氏,至于是不是一家,陈逸也不知道。陈家作为龙溪三大世家,陈逸如此说,自有拉拢龙溪陈氏之意。
陈昊又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岂敢岂敢,县主乃是皇族,昊高攀了。”
陈逸哪里会舍弃这次机会,摆了摆手说道:“陈郎无需如此说,你我皆是颍川陈氏后人,自是一家人。”陈逸如此一说,黄鑫和王兴武看向陈昊,眼神中都有羡慕之色。毕竟攀上皇亲,对于多少人来说都是梦想之事。
让陈昊坐下后,陈逸又继续说道:“本官多谢陈郎提醒。虽然新罗蛮势大,本官也不会惧他。不过林家不除,龙溪终难安稳。本官已经下定决心,定将林、苗、钟、蓝等蛮族世家清除干净,也免得这些蛮族世家暗中勾结蛮僚作乱。到时还请三位郎君协助本官。”
“喏,我等定当效命县主跟前。”三人一齐起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