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霖最近看奏折效率降低,总是心不在焉。 李奚看到他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是很发愁,司徒墨从出生就没离开过兄长身边,同样的,司徒霖也从没离开过弟弟。 他相信司徒墨那种没心没肺的少年去商州前三个月应该是想不起来思念远在玉京城的兄长。 没想到五郎很是贴心,人到达商州,信也很快送到玉京,只是简单交代到商州做了些什么,和郑昱行的下一步计划。 随后司徒霖就通过暗卫了解,原来五郎不光给卢府的卢琤琤送信,还送两大木箱东西。 司徒霖是越来越看不懂弟弟,他早做好把卢妍派到商州的准备,虽然卢姝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依照他对五郎的了解,他以为五郎会直接跟他要求安排卢妍和卢琤琤来商州。 五郎可能是长大了知道体恤他,再也不提过分的要求。也可能是对卢琤琤无意。 谁曾想半个月过去,司徒墨只给卢琤琤一人送来东西,其他送过来的只有信。 说明卢琤琤确实对五郎很特殊,可是他为什么不向兄长直接提出来要娶卢琤琤呢? 李奚得知司徒霖在琢磨五郎到底喜不喜欢卢六,只好加着小心解释:“圣人,或许您不明白,有一种爱恋是想要触碰但不能触碰。” “这是何意?” “五郎应该知道卢家很特殊,只收入赘女婿。他想和卢六在一起,但是现在身上肩负着你给他的任务,他至少要完成任务回到玉京才敢同卢六表明心意。想扳倒某人,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他是不想耽误卢六。” “那卢六呢?朕就不信卢六真觉察不出五郎对她的心意。” “卢六就更好理解,她是刚被找回家中,需要回应家族对她的支持,那么她一定不会选五郎,因为五郎是皇子,甚至还会让卢家背上媚主的骂名,明知是不被看好的感情,她不拒绝也不能答应。” “二人这般不挑明互相为对方着想,倒是有些意思。只可惜两个小冤家如今天各一方,这事说起来还是朕的安排,不知五郎会不会怨朕……” “圣人,五郎怎会埋怨您?他是您还有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思您还不理解?五郎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帮上圣人,这孩子就是这么单纯。” “朕只是不想他承受太多,说起来朕应该保护他。” “圣人,您不可能护他一辈子,有些事五郎必须要自己完成。” 司徒霖觉着有道理,可他还是照样心不在焉地批奏折。 他无法停止担心弟弟,毕竟从司徒墨出生这十五年,母后第一次把他们二人的手牵在一起,就曾认真地同他讲,这是他需要一辈子守护的弟弟,在玉国一切都会改变,但唯一不变的是血缘。 就在司徒霖不在状态一直浑水摸鱼的状态中,轮到薛玳儿监制的千秋节快要来临。 千秋节是皇帝的诞辰日,先帝薨逝后三年前就该按照司徒霖的生辰办千秋节,玉国举国上下放假三天。 千秋节当天,所有在玉京城的官员都要来到先帝建造的花萼楼参加寿宴,大摆筵席直到深夜。 由于司徒霖恪守礼节,主张清修,连宫殿都不曾大改重修,对身外之物不甚在意。 薛玳儿解除禁闭以为此次千秋节不会再把监制的工作交给她,结果李奚在她解禁的第二天就找过来,有大把的事需要她做决定。 她一连忙了快有一个月,忙到千秋节要举办才放松下来。 崔婴来找她几次都没找到人,问就是她和李奚去见活动负责某事的主管。 崔婴能理解薛玳儿,上次闯祸被罚,这次一定要尽心尽力把事情办好,让皇上一改先前对她的坏印象。 “婴婴阿姊,我都要累坏了!”薛玳儿毫无形象地挂在崔婴肩头。 这是她终于忙完找出空闲来见崔婴,把一个天性开朗活泼的女郎累得大吐苦水,崔婴觉得李奚真是有意思的人,其他妃子做节日的监制,李奚会把琐事全部办好,大方向由妃子本人来决定。 轮到薛玳儿,李奚一下给她准备很多事,生怕她闲下来,想必是觉得这女郎一闲着就要惹祸吧。 薛玳儿在崔婴的云雪阁一直腻歪到傍晚用过晚膳才回自己的住处。 崔婴略微思索,觉得今日还未曾向皇上请安,便让泉儿给她收拾一下,准备去眠雨阁御房找司徒霖。 刚收拾妥当走出殿门,发现司徒霖竟然就站在院中间,不知已等候多久。 “见过圣人,圣人来云雪阁婴婴未得到通报,是婴婴怠慢圣人。” 崔婴行礼告罪,司徒霖却是摆摆手不甚在意:“用过晚膳想着消食散心,往日你一天中总会
抽出时间来见朕。朕今日便主动来见你,小豆子问过你宫中的婢女说你在梳妆准备出门,朕特意让她们不要通报。” 崔婴款款走到皇上身边,左手挽过司徒霖的右臂,二人相携出门,从宫道走着去御花园。 他们偶尔会交谈,谈论一些近日看的。 大部分时间司徒霖都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保持沉默,听崔婴讲话。 司徒霖也不知李奚最近故意给薛玳儿准备这么多工作,他也是觉着好笑。 “这薛淑妃是任情恣性的人,李奚倒是找到好办法治她。朕早就不生她的气,不过是想着让她以后莫要胡来,伤着人朕不可能公私不分不去处罚她。” “圣人,我也劝过薛淑妃莫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她说明白您的责罚可能是轻,真要是火焰伤人,落到别人之手,就不是禁闭这么简单。” “她倒是个明事理的。”司徒霖听完崔婴讲薛玳儿的好话,也就是低着头笑笑,不再言语。 二人逛过一圈御花园,司徒霖叫来辇把崔婴送回云雪阁。 崔婴心中有很多疑虑,她与皇上二人关系已经比其他妃子亲近很多,可是圣人从不向她要求同房,司徒墨遇险那几日,圣人忧心忡忡没想过这件事也情有可原,从这事之后已过去一个半月,她偶尔会宿在眠雨阁,二人之间一直从未发生亲密之事。 她不禁有些怀疑,圣人究竟是不想碰她,还是对她尊重。 这事她一个后宫妃嫔不能主动去提,不然有可能会引起圣人的反感,她只得自己把这事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 十月底,皇上放出消息,千秋节民众休息三天,官员在当天到花萼楼参加圣人的寿宴。 晚上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郊外放烟火给皇帝庆生。 卢府也算是受到邀约,但全家官职较小,官职高的卢婧还未回来,他们坐在一楼用膳,皇上则是在四楼看歌舞表演,像他们在一楼的就是听听曲,挤上楼去看,不是很体面。 卢琤琤近日正在忙装修,不过还是抽空让嘉木带来两大桶熬好的乳茶在花萼楼附近支起摊子,用小杯免费品尝,满意再买来喝,还有买一送一的活动。 因着大部分官家会拖家带口的参加千秋宴,此次把茶摊摆在花萼楼附近就是想推广一下乳茶。 待到宴会结束琤琤同卢府人一同出来,嘉木已经卖光四桶乳茶,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若不是玉京除了东西两市不允许在外面摆摊,卢琤琤真的想在全玉京大开分店。 千秋宴其实卢家吃的有些憋屈,因为很多人不喜欢卢家,就会拿着先帝寿辰让卢妍上去舞剑故意为难她一事拿来笑话卢家。 谁知此次卢妍比较大方,主动请缨在圣人面前来一套拳法。 司徒霖对武术一类不怎么感兴趣,但卢妍借此贺寿,他当然是欢迎的。 然后卢妍就一不小心误踢到某个尚侍郎的杯子,一杯酒泼到了尚令王溪禅的脸上。 卢妍打完拳法赶忙道歉:“是妍拳脚无眼,对王公多有冒犯。” 王溪禅被这一杯迎面而来是葡萄酒给泼懵了,脸上还挂着酒液,旁边的尚侍郎和家里的晚辈都赶过来拿帕子替他清理。 王溪禅最后摆摆手,用咬牙切齿的温柔语气原谅卢妍。 司徒霖绝不相信这纯属意外,他觉得这是卢妍故意让王溪禅出丑,以报他造谣李须归勾引上官的仇。 几位卢家的小辈亲眼目睹了卢妍那“一不小心”的失误,他们是随卢妍一起上楼想同司徒霖见礼问好的。 卢琤琤只听过王溪禅的大名,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觉得和想象中有差距,以为会是一个偏瘦的小老头,有着阴险狡诈的神情。 没想到王溪禅本人长得非常有福相,微胖,白须白发,一副慈祥老人的形象。甚至从举手投足间还能看出当年儒雅风范。 这样的笑面虎更吓人。卢琤琤想到王溪禅应该是反对女性入朝为官的保守派,卢府处境是如此艰难。 然后她也隔着人群遥遥地看到了徐牧,长相更让她意外,在她想象中,一个阴险的人,至少面相上应该十分阴沉。 卢琤琤从徐牧身上却看出现代很风靡那种帅大叔的感觉。 卢琤琤:比我想象中帅太多太多,换个大叔控穿越,谁抵挡得住啊? 随后她就看到一旁十分憔悴的徐知意,她被徐知意的状态震惊到,三个月没见,这女郎瘦得都脱相了。 能看出来,徐知意用很厚的妆遮掩自己憔悴的神色。可是这衣带宽松,纤细脆弱的精神状态完全出卖了她。 再看另一边坐着的皇亲国戚,司徒期正面带担忧地望着对面的女郎
。 徐知意状态非常不好,可是他问过好多次,徐知意都不肯说出实情。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郎消瘦下去。 此次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徐知意,她又比上次见到还要严重,他思来想去,现在不是放松的时机,可他还是想带徐知意去散散心。 徐牧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两人好几次见面都是在徐府,根本找不到机会私下交流。 司徒霖好几天都未曾这般放松,虽然要应付朝臣,还有那些催生催立后的烦人亲戚,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喝下很多酒。 李奚见着大事不妙,赶忙劝着皇上不要再多喝。 司徒霖显然没有放在心上,难得一醉,他不想放过这个放松的机会。 千秋宴从午时开始一直吃到下午,精彩歌舞和管弦乐团不断地轮番表演,司徒霖破天荒在宴席上待够两个时辰,才醉得被李奚抬上龙辇,半拖半就地和众臣告别。 李奚都没见过醉酒的圣人,在他印象里端方自持,温尔雅的圣人。 现在醉得面带酡红,耳根也红透,领口不知何时被扯散,正斜倚在龙辇的扶手上,手托着下巴,眼睛眯缝着,将眠未眠,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这一路上李奚都叫人给圣人遮掩得严严实实,酒后失仪的皇上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可是李奚知道若是明天司徒霖知道自己酒后德行被人全看去,估计恼得要计划让暗卫把看过的人全暗杀也不为过。 回到眠雨阁,司徒霖被扶到榻上浅眠,以为圣人会就这样睡到明日。 李奚还是低估司徒霖的酒量,刚刚那只是喝到七分醉,休息过后,人微醺但是状态很亢奋,爬起来不顾他的阻拦,还是参加的后宫为他举办的庆生晚宴。 后宫中午已经吃过一场宴席,也看过表演,但是皇上亲临,四位后妃还是强打精神来迎接皇上。 裴君如被司徒期一封又一封的密信逼得很紧,一直催她赶快拉近和皇上的关系,她不得不精心打扮,寻找机会。 今天连柳臻都在薛玳儿的催促下换上新衣,崔婴也不意外,这一番隆重的打扮,司徒霖刚进殿门就乐出声。 “朕都不知道,朕的妃子还能这般美丽,朕心甚慰!” 司徒霖脚步虚浮,七拐八拐地坐上了主位。 四位妃子都很惊讶,这可不像皇上本人能说得出来的话。 一时间气氛沉默,大家面面相觑,然后一同把目光转到李奚脸上。 李奚接收到目光用口型回答妃子们:醉了。 这下大家心领神会,宴席照常开席,省去司徒霖的发言,大家都依次讲祝寿词送上贺寿礼物,在妃子的美言奉承下,司徒霖心情愉悦地用晚膳。 这中间总有个不开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就是薛玳儿。 “圣人,我们都给您送了贺生礼物,想必五郎也给您送礼物了吧。” 司徒霖面上笑容一凝:“没有,这混小子……去了封地就不记得他阿兄……” 薛玳儿自知自己踩到雷,李奚在一旁使眼神使得眼睛都抽抽。她赶快安慰司徒霖:“妾觉得五郎肯定不会忘记阿兄的生辰,没准礼物就在路上,路程辗转波折没有及时到达。” “谁知道……”司徒霖眼神望向一处,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气氛让薛玳儿弄得很僵,最后她只得搬出来糊弄大法:“近日我们不说这个,妾自罚一杯!祝圣人无忧无虑,无病无灾,玉国永远太平昌盛!” 薛玳儿端起杯子一口饮近,还将杯口倒扣向司徒霖证明自己全部喝光。 此时李奚已经想抱头尖叫,这个薛玳儿可真是个闯祸精! 司徒霖成功引起兴致,又喝了四壶酒,在李奚跪着求他求过五遍这才答应打道回寝。 说起来薛玳儿也是活该,非要同皇上喝酒,皇上叫她喝她不能不喝,这会儿已经出溜到大桌底下,女郎软趴趴像一滩烂泥。 贺生的主角已经离席,裴君如全程照样是一点没吸引到皇上的目光,只觉此次行动十分失败,皇上前脚刚走,她赶忙起身告辞。 柳臻本就对人情世故不了解也不感兴趣,顺势离开。 留下崔婴张罗着几人去拿辇来,把薛玳儿送回水絮宫。 辗转波折,总算把人送回到寝室安顿好。 崔婴回到云雪阁,思来想去,总觉得司徒霖今日很反常,像是刻意灌醉自己。 为何不想清醒?是有什么心事,醉酒后就能不再想起? 眼看刚到亥时,时辰还不是很晚,崔婴让泉儿为她再次梳妆,她有些放心不下司徒
霖,要去眠雨阁探望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