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的朝野,水深火热的民间,日渐纷乱的江湖,这就是疯皇贺帝统治下的大汉江山。百年风云变幻的凌云宗,与江湖上的灵天宗,隐风宗,笑佛寺,春秋教合称“三宗一教一寺”,代表了这片苦难大陆上的顶级江湖门派,而凌云宗百年前就被公认为武林之首。
“凌云宗,八大峰,闯过七峰成战神,登上八峰可乘龙。”这是凌云宗内几乎所有孩童学会的第一首童谣。只要弟子们修为足够,就可以开始所谓的“闯峰”了,每个山峰上都有一处秘境,秘境之中都有祖师设置的一道关卡,通过关卡就算过关。据说,凌云宗八座山峰,各有神妙,除了开宗祖师,百年来,还无人能闯遍八峰,历代徒众之中,惊世天才层出不穷,能闯过六峰的,都是凤毛麟角,惊为天人了。
更令人惊叹的是,开宗师祖运用滔天手段,竟将八峰以奇门遁甲中的八门方式排列,正北休云峰,正南景云峰,正西惊云峰,正东是伤云峰,生云峰在东北,杜云峰在东南,死云峰位在西南,峰上死气沉沉,光秃秃一片,还时不时有电闪雷鸣,因此飞鸟不渡,虫蚁不登,相反的开云峰,树木茂盛,风景秀丽,虫鸣鸟叫,位处西北。八峰暗合八卦五行,虽相距不远,却是风景迥异,气候也是大不相同。
休云峰,八峰之中一个特殊的神异所在,峰顶有着一个巨大的湖泊,峰上高低错落大大小小的瀑布随处可见。
万丈红泉落,迢迢半紫氛。
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云。
日照虹霓似,天清风雨闻。
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
这等美轮美奂的天地间,似乎所有的烦恼与不悦,都会被冲刷的无影无踪。走小道,过小桥,田不羁沙哑粗粝的公鸭嗓音混杂在瀑布击石的音符里,竟也平添了几分韵味,就连那皎洁的月亮,也在这水雾弥漫的世界里,变得几分迷醉,几分朦胧。峰上一处并不是很大的空间,几间茅草屋围成了一个院落,就是这二人的栖身之所了——“醉心庐”,凌云宗第七长老莫问的居所,普通且十分粗糙的院门上,一副黑底金字的对联,在汪洋恣肆的法下,倒是让这座院落多了几分豪情味道。
半滴未尝,怎晓壶中藏日月。
千杯不醉,方知酒鬼亦豪雄。
言旬田不羁二人在院落里找了一大圈,恨不得把酒缸都倒过来找一遍,也没找到师父跟那和尚,从二人见面时的逗趣模样,料想二人似友非敌,也就放下心来,安心回了各自的房间。田不羁这货,没心没肺惯了,一时的忧伤仿佛石子丢进了大海,丝毫泛不起涟漪,倒头便已呼呼大睡起来。言旬躺在床上,心中翻腾,却又毫无头绪,从小到大,想杀自己的人太多,实在想不出是何人所为,干脆,被子蒙头,爱谁谁吧,不知不觉中,也沉沉睡去了。只是,这么多年来,几乎每晚都会来折磨他的梦魇,又是如约而至,睡梦中的言旬脸色渐渐苍白,呼吸也开始慢慢的急促起来。
金秋的未央宫,原本是安静肃穆的,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喊声震天,一个身形魁梧,长相俊美的中年男人,身披绣袍,手持符节,正大声的指挥着大队的玄甲兵明火执仗的冲进宫中。
原本英明神武的武帝,到了晚年,已不再那么清醒了,若有似无的证据,各怀鬼胎的私欲,早已让这帮人失去了心中原有的敬畏,精美华丽的宫殿在这帮如狼似虎的粗野之人的破坏下,早已是遍地狼藉,满目疮痍了。军令声,哭喊声,尖叫声,谱写了大汉史上最为残酷,最为血腥的宫变乐章,而现在的这一曲,不过仅仅只是序章。
年迈的帝王,仅凭春秋教望气士的一句“皇城官狱内,似有天子之气”,就将屠刀挥向了那原本就黑暗的二十六处所在 ,不论罪名,不论年龄,二十六处官狱所有犯人几乎被屠戮殆尽。
此时四五岁的言旬,蜷缩在地牢的角落里,许家父女正挡在他的身前,地上两具新鲜的尸体,猩红的鲜血带着温热,已经流淌到了言旬的脚边。同样四五岁的许平君,颤巍巍的抓着一柄小小的短刀,不时回头朝他喊着:“言旬,别怕,我死也会保护你的!”稚嫩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让言旬浑身一震,可年幼的他根本无力站起,害怕的双手捂着眼睛,不住的发着抖。
门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许家父女此刻也是脸色发白,今日,怕是过不去了。许平君突然冲出去,扒下了身旁尸体上的长剑,颤抖着塞进在了言旬的手里,复又挡在了他的身前。言旬怔怔的看着这把剑鞘都已破烂的长剑,死死地抓着抱在了胸前,只是高度紧张的他,根本没有发觉,破剑无意间接触到他佩戴在左臂上的宝镜,发出了极其细微的黄光。
突然门外一声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此处关押的人,你们不能动!”
“狱使大人,我等可是奉的皇命,难道狱使大人要抗旨不成?”傲慢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屑传入了门内三人的耳朵里。
“里面关押的人,我想你也清楚,别的犯人你杀了也就杀了,但此人,你等杀不得,这可是皇家正统的唯一血脉了。”狱使大人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愤怒。
“来人,破门,我倒要看看我杀不杀得。。。”门外顿时砍杀声大作,门内的三人已经绝望了,言旬此刻缓缓站了起来,走到许平君的身前,抓着破剑的双手,已是指节泛白。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门外猛地响起几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许老汉未及反应,“砰”的一声,牢门已被一枪刺开,许老汉双目赤红,手举钢刀,疯狂的一通乱砍,却被来人一枪轻轻的挑开。雄壮的枣红马上,红盔红甲红披风,一杆通体乌黑的长枪上,鲜红的血水正在滴落。闪电般的一枪刺出,枪尖挑起瘦小的言旬,放在了身前,披风裹住小小的身子,双腿用力的夹了一下马肚子,留下一句“快走!”就消失在了许老汉惊愕的视线里。马背上的言旬此时心中似翻江倒海,此人是谁,杀我还是救我?不由得死死抓着手中长剑,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男人似乎有所察觉,轻轻拍了拍他,低声说了一句:“别怕”,随即大喝一声“驾”,马蹄声又急了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巨大的响鼻声响起,终于是停了下来,男人并未下马,只是甩开了巨大的披风,言旬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天光微亮,分不清方向,马前不远处,一个清瘦的老者牵着一个小男孩似乎正在等着自己。老者一身蓝袍,花白的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髻,插着一根筷子,小男孩顶着鸡窝一样的脑袋,乌溜溜的小眼睛正打量着自己。
“老酒鬼,人给你带来了,接着!”说罢,男人抓起身前的言旬朝着老者扔了过去,蓝袍老者一把接过男孩,骂了一句:“真他娘混蛋,这是个人,又不是沙袋。”一阵豪迈的大笑声中,男人消失在了三个人的视线里,言旬机械的跟着老者走出几步,猛地转身,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大喊道:“你是谁,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