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七年,盛京城。
御房内,新科状元凌不语不敢抬头,得圣上单独召见,于新科状元也是罕见之事,皇威之下,哪敢妄睹圣颜。
端坐在御房上首的正是当今圣上——端木崇,十八岁那年太上皇退位,他登基,二十五岁便在元昌国百姓中贤名远扬。
端木崇指着面前的那堆奏折,随手拿起一封:“这是兵部尚上奏——兹新科状元凌不语虽才干过人,却是罪臣之后,臣以为不可入翰林院,望陛下三思。”
“这一封是礼部侍郎上奏——兹新科状元为罪臣凌启之重孙,恐身有反骨,不可重用,望陛下三思,”端木崇指着面前这一堆,轻笑道:“剩下的就不念了吧,皆是类似。”
凌不语暗骂一声,这些杀千刀的,凌家造反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三代都过了,还值得他们这么忌惮?
“陛下,小民深知出身颇受争议,但既是先皇有旨令三代不得科考,小民如今算得第四代,并没有破坏规矩,还请陛下明鉴!”凌不语缓缓道来,不卑不亢。
凌不语不卑不亢地回完话,上首传来皇帝轻笑。
“你倒是个直白的,朕也是头痛,有朝臣进言你乃罪臣之后,不堪为大任,更不可入翰林院,争议颇大,朕也觉得为难,只是你毕竟是朕亲点状元,岂能没有去处?”
凌不语后颈微凉,微微阖眼后张开,伏身而拜:“但凭陛下做主。”
“既是如此,朕便替你指一个去处,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你若接下,便是那千古第一人!”
凌不语越听越觉得诡奇,自己也好歹在学术界呆过,没少被画大饼,千古第一人,纵观本朝政治制度结构,还有哪个位置称得上千古第一人?
看着凌不语平静的面孔,端木崇突地想看到他看到任命后碎裂的表情,他懒散地伸手示意站在一侧的大监将任命送下去:“凌不语,打开看看。”
凌不语微一颌首:“小民遵命。”
待打开,一道眸光从眼底闪过,虽有诧异,却没能让端木崇成功地看到他任何情绪,端木崇暗道可惜,就见到凌不语将任命奉于双手感谢圣恩:“圣恩浩荡!”
哈哈哈,好一个圣恩浩荡,端木崇脸上的笑意浓郁,在看过任命后依旧能如此坦然,这反贼之后有些意思,不愧是他钦点的状元郎:“既是如此,择日便去了吧!”
“谢陛下隆恩,小民告退!”
目送这新鲜出炉的状元郎的背影消失,刚才奉任命的御前大太监方公公踟蹰几分,才说道:“陛下,为何挑中此人,此人在京中毫无背景,无人帮扶,哪能堪此大任。”
“再说,他要是不能参透陛下玄机,岂不是白白浪费一回?”
端木崇把玩着手中沉香木雕,突地一掷:“若是不能参透,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方公公打个寒颤,陛下要使奇招,千挑万选看中此人,要是这人能悟到,将来还有翻身的时候,否则只能沦为弃子。
凌不语走出宫门,外面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正候着,看他出来,穿着短衫的高壮男子迎了过来,面露关切,不等他说话,凌不语就挥手制止,带着他上了马车。
这人叫高凌赫,长得五大三粗,是从小跟着凌不语长大的家仆,说是主仆,就是兄弟。
不管内外,两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高低之分。
高凌赫拿起任命一看,顿时像被雷劈过,话都说不成串:“公,公子,是什么意思?”
“不识字?陛下让公子我做千古第一人。”凌不语淡然道:“进官媒,做媒官,去说亲!”
高凌赫差点站不住,脑子里率先想到的是穿得花红柳绿,嘴角一颗夸张黑痣的老娘们。
他没凌不语那么淡定,凌家憋屈了六十年,好不容易等到小公子靠科举杀出重围,满以为锦绣前程在手,现在居然要让他去做媒官,还是男媒官?
高凌赫一口气冲到喉咙,真是气到呕血:“我的个天爷,这不是老娘们干的活,皇帝他是怎么想的!”
隆兴七年,盛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