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南双眼充血发疯般从码头里冲出来，照着烂熟于心的路线一路往前开 握着方向盘的手掌黏腻腻，冲天的血腥味不断往鼻尖钻 他没有中枪，身上沾染的全是拖拽瘦子时留下的血 副驾上，瘦子的身体烂泥一般摊在那里奄奄一息，身上那件廉价t恤彻底被染红，胸口大片血红，座位上聚了一摊血，源源不断往座椅下淌 大致一眼，他就知道，瘦子活不成了 愧疚、愤怒和无力感蜂拥而至 即便见过太多的死亡，他内心仍旧为之震动 瘦子的呼吸声越来越弱，许敬南边开车边偏过头疯狂冲他喊 “再忍一会！我马上送你去老郭那里！” 座位上的人一动不动，只忍着剧痛将头转向他，勉强笑了一下，气若游丝的应了声好，才说完，脑袋就摇摇晃晃垂下去，眼睛也快闭上 许敬南看他又要睡过去，一脸慌乱，赶紧腾出一只手猛摇他肩膀，情绪失控的大吼 “他妈的！不能睡！ 马上！马上就到了！” 瘦子极力隐忍，看着他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噗的一声吐了口血喷在挡风玻璃上，嘴里的顺着嘴角、下巴、脖子一路往前身蔓延 车窗开着，耳边是烈烈的风响，他嘴还哆嗦着在动，说了什么许敬南听不清 瘦子用尽力气抬手指了指路边，示意他停车 一脚急刹之后，许敬南赶紧将耳朵挨过去，着急的想听清他说什么 心脏躲过了枪，却将他的肺打坏了，不断有血从他嘴里冒出来，说的话也 断断续续 “这、这条命你救的、还、、给你” 每说一个字，嘴边就吐出大量的血，源源不断、触目惊心 许敬南情绪崩溃到极点，伸手去按压他不断冒血的伤口，想要堵住血 “没、没用的。” 瘦子哭笑连绵的看他，全是无奈，因为太过无奈，所以眼神全是濒临死亡的绝望 “万一有什么事，我、会保着你、、” “做、兄弟的，不能食——言” 瘦子的咽喉不断抽动，话一说完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一双眼睛依旧直直盯着他，义眼里面的假体在微弱的车灯下泛着诡异的冷光，仅有的一只真眼依旧炯炯有神的瞪大，只是再也没有了焦点····· 孟昊早就等在仓前，见他回来，满脸笑意 许敬南将车停好后板着脸翻身下来 面对一身血污的许敬南，孟昊拍了拍他的肩膀，松了一口气 “活着回来就好。” 他看向他的身后，问到 “瘦子呢？” “车里。” “怎么不下来？” “死了。” ········· 许敬南阴着一张脸问他 “怎么会有警察？” 现场两拨警察，很明显有一方来路不明 这话明明应该由孟昊来问，听他先发制人，对方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只是对他说事情复杂，以后再给他解释，随即就招呼人去卸货 孟昊给瘦子家里打了一笔巨款，当做抚恤金，其余的事一概没有过问 他的态度格外反常，一向视警察为眼中钉这次态度居然格外暧昧，没有追究，没有问责 第二日，许敬南请了人给瘦子净身，又亲自给他挑了一身寿衣，打整完后雇了个灵车，将尸体送回他老家 葬礼过后，孟昊才慢慢向许敬南解释，其实警察是他招来的 那批货放那里明眼人一看就是个陷进，但是他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 既然两方对峙，他讨不到好处，那他就干脆找个中间方，让警察把这趟水搅得更浑些，他好摸鱼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打了个电话说这里有人偷渡，没想到来的警察也不是善茬，面对威胁直接当场射杀，干脆利落的行动作风着实令他意外 许敬南铁青一张脸 “你知道被警察杀的是谁吗？是详叔的儿子。” 这意味着两方的矛盾更加白热化 孟昊两手一摊，一脸无所谓 “我也不想有人死，这是个意外，瘦子也是” “做我们这个，这种情况就是常有的，我的人死得，他的儿子就死不得吗？” 许敬南也算是
听明白了，孟昊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命，为了让这批货顺利回来，借用警察搅局，让他好趁乱抢货，瘦子他不在乎，自己他也不在乎，什么人的命他都不会在乎 只要货能拿回来，就算那天他在乱枪里死在里面，孟昊守在外面的人一样会冲进去把货抢回来，这就是他的谋算 理清头绪，许敬南也并没有很惊讶 他潜伏那么些年，渐渐地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比毒品更加可怕的，是人心 孟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往你账户上打了笔钱，悠着点花，少去赌场。” “你休息一段时间，别多想” 晚上孟昊举办所谓的庆功宴，许敬南并没有去 他从灵堂回来，一身纸灰味，那种纸钱烧尽后飞灰的味道、死人的味道，让他总想起瘦子临死前看他的那一双眼睛 明明有一只还是假体义眼，却又那样的有力量，那样雷霆万钧，像要将他拖进无间地狱 他站在漆黑的屋前，却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沉默的站了一阵，转身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两层，卸下防备后从包里摸出手机 电话很快就接通，滔天的怒气瞬间压不住，沉声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准时来？” 邱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疲惫 “我来了” 他尝试解释 “当时我同时收到另外一个线人的消息，才知道那是一批军火，所以——” 许敬南情绪激动 “所以你想要静观其变！所以你就想要立功，所以你按兵不动！” 一声声的质问传到电话那头 “我和他们玩命周旋的时候你在哪！我差点被人一枪爆头的时候你在哪！” “很不错啊，邱队，狙击手都到场了，那个人直挺挺就倒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下一秒，那个暗处的枪口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对准我！” “我也是一个警察，我是一个警察啊！邱队，我不是罪犯，被自己人拿枪指着的时候，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就算、！” “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你不能忘记！忘记我是什么人！” 邱涛不发一言，静静听着他控诉和发泄 许敬南声音颤抖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犹豫会害死人” 邱涛想起浑身是血被他拖上车的瘦子，想了下才开口 “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坏事做尽，本就该死，你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许敬南情绪彻底失控 “是！他们是该死！” “但他们应该站在法律的面前，被控诉，受万人唾弃，接受审判，那样去死，而不是这样。” 双方缄默许久 邱涛率先打破沉默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现场有两拨警察，开枪的不是我的人” 他顿了一下，说道 “对不起” “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我没能把控局面，没能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失误” 许敬南的本意并不是让他道歉，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无比难受 “我只是不愿意再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惴惴不安的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枪口会射向我。” 邱涛保证到 “不会了。” 手机震动，来了条短信，许敬南看了一眼，让邱涛帮他个忙 过段时间他打算去趟缅甸的赌场，让邱涛的人帮忙将他手里的钱洗出去， 临挂电话前，许敬南还特意交代，要他将这笔钱交给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