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南是被热醒的,手里、脚下贴着的东西都在发烫 睁开眼的时候陈慈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烫的,一张脸不正常的潮红,粗粝繁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引人注意 许敬南心中一急,将她放平睡好,轻摇两下 “陈慈!” 没有回应,他又连着叫几声,床上的人像是睡沉了,烧昏了,完全听不见他的呼喊,就是没有一丝反应 许敬南抬手摸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立即让他吃了一惊 高原发烧,这个温度极有可能会引起肺水肿,事情的严重性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许敬南没有一刻犹豫,当机立断翻身穿上衣服,看了看陈慈身上,还裹着她穿过来那块浴巾 翻了翻陈慈身边,没有看到房门钥匙,转身立即出了门 一路小跑到楼下,虽然到处亮着灯,民宿接待处却没有人值班,到处找了一阵,许敬南才在吧台上找到一个电话 万幸的是电话那头很快有人接了 “不好意思打扰下,我需要拿一下二楼西边5号门的备用钥匙。” 他语气焦急,听得白玛一愣 这是她十分熟悉的房间,是和弟弟朋友一起来的两个客人,顾不上讲电话,直接一推门从二楼房间走了出来,直看着楼下的人,一脸担心 “怎么了?” 楼下的人皱着眉,一脸担忧 “我朋友发烧了!我需要给她换身衣服,然后去医院!” 在高原感冒发烧,从来都是一件不容忽视的大事 白玛飞快回屋,除了拿来备用钥匙,还多了一个氧气袋,将它们一起递给了许敬南 “恐怕是有些高反,这里常见这种事情,去医院前你先把氧气袋给她用上。” 许敬南点点头,拿着东西飞奔回房间 白玛一直等在楼下,直到许敬南抱着陈慈下楼 他怀里的人意识不清昏迷着,一张白皙的脸早被烧的通红,情况不容客观 她转身给他开门,紧跟在男人身后走到车边 “我跟着你们一起吧,县藏医院近些,我们先去那里看看,我给你指路。” 许敬南小心翼翼护着陈慈的头,将她摊放在后座上,转身时不忘给这个热心的民宿老板娘道谢 有了活地图,许敬南没有多绕路,半夜路上几乎没有车流,三人畅通无阻的到医院没超过十分钟,但不巧的是今晚几乎没有医生和护士值班,偌大的医院竟是空荡荡看不到人 许敬南抱着陈慈跑了一圈,绝望得心里开始骂人 转头焦急问道 “还有没有其他医院?” 跟在后面的白玛略微思考,立即说道 “有!” “人民医院!” 两人慌忙转身,一路小跑返回 白玛看了眼男人额头的汗,安慰道 “你别着急,隔这里也不远,十来分钟也能到。” 许敬南没说话,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陈慈的体温越来越高,就算隔着毯子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气,把他心都快烧没了 到了人民医院,一下车就抱着人飞奔急诊科 一路的颠簸终于把怀里的人吵醒了 陈慈伸手,将盖了半张脸的毯子掀开大半,唇干舌燥,清秀的脸被高烧折磨得满是倦容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像是在做梦,只觉得身体一直在飘,甚至快飞起来,头昏脑涨,晃得她有些想吐,脑子也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难受 “热、” 她开口说话,嗓子嘶哑得不像话,喉咙一动就像撕裂了一样 她满脑子除了想吐就是热,浑身像被车碾过,快散了架,却仍然挣扎着想要动一动,手臂从毯子里伸出来,妄想寻找一点凉风 察觉到怀里的异常,许敬南边走边低头下看她 陈慈勉强睁眼开了条缝,许敬南的脸在眼前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她更想吐了 她脑子混沌,分不清状况,以为还在民宿的床上,使劲儿伸手攥紧了他的衣领,喉咙颤颤巍巍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你睡好,别他妈动,老子头晕。” 人醒了,许敬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只不过突如其来的粗口让他表情一怔,逐渐放慢了去病房的脚步,开口向她解释 “你在发高烧,我怕得肺
气肿,又叫不醒你,就带你来医院了。” 陈慈揪着他衣领的手十分用力,他低头看了一眼,觉得既然还有力气骂人,应该问题不大,低头轻笑道 “马上就到病房了,你再忍忍。” 陈慈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反正没再骂人了 许敬南每走一截路,就把她往怀里重新再搂一搂,把陈慈颠狠了的时候,她就用力吸一口氧气管,借此来压制住喉间翻涌的不适 但再能忍的人在极度难受的境地下也会慢慢耗尽耐心,别说是陈慈 在她勉力压下心底最后一阵恶心后,面目狰狞的再度开口骂人前,许敬南终于将她放在了病床上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浓烈又刺鼻,陈慈彻底压制不止,猛地翻身对着床前的地板干呕起来 撕心裂肺,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后面紧跟的医生拨开站在床沿的男人,上前来检查 这样的症状她见得多了,大多是些不认命的年轻人爱来高原蹦跶,不做攻略,又爱瞎折腾,十有九个都会高反 陈慈抬眼,面前的白大褂拿着病历本,面无表情的朝她动了动嘴皮子,语气可以说得上是冷漠 “不是本地人?” “来旅游的?之前吃过什么抗高反的药没有,红景天之类的。” 陈慈费力的摇摇头 医生也自顾自的摇了摇头,用动作无声的表达她的无奈,这样的游客,医院里一天能遇到上十多二十个 对方一顿检查之后,简单的开了个药方递给许敬南,眼神却盯着陈慈 “先照这个方子吃药和吸氧,明天检查室开门了做个胸部t,没大问题的话躺半天就可以出院,注意不要有剧烈运动,没适应之前,别洗头、别洗澡,那样更容易引发高反。” 陈慈本来不以为意,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随即顺从的点点头 白玛见陈慈没事,等许敬南拿药回来后就离开了 折腾了半宿,两人下半夜仍旧没有一丝困意,即使挂着药瓶,陈慈仍旧觉得头脑发胀,一阵阵恶心,躺下也只只有难受,完全感觉不到睡意 看了眼坐在床前的男人,将自己的病床腾出来一半位置拍了拍 “上来。” 她双眼直直的盯着男人说道 许敬南不解的看她 “睡不着,上来坐着,给我靠靠。” 许敬南沉默两秒起身 身边的位置一下陷进去大半,重重的,整张床都在抖动,当然,不是因为男人的动作大,简单因为这张床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陈慈甚至怀疑,它下一秒就要散架 她将头靠在男人肩膀上,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葛立微急冲冲跑进来 她的动作和她本人一样莽撞急切,陈慈有时真的很想不通,这样一个行事风格毛手毛脚的人,是怎么在雕刻的时候在作品面前一坐就是一天的,人格真的太割裂了 葛立微一进门就伸手摆弄床边的吊瓶,动作之大看得陈慈心惊胆战,手背的输液管晃了又晃,陈慈一下有些着急 “轻点!你他妈轻点,我手背还别着针呢!” 葛立薇讥讽的笑 “身体素质有待加强啊。” “看我就没什么事儿。” 说完余光撇过侧身下床的许敬南 “敲门不应、电话不接,得亏白玛告诉我才知道,人家大半夜的不睡觉给你指路,回去要好好谢谢她。” 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总比昨晚好上太多,陈慈用足力气撑直身子坐起来,毫不客气回怼她 “你知道了还不是知道了,能让我立刻好?还不是屁用不顶。” 葛立薇不说话,手边提着的早餐作势就要扔进垃圾桶里 “那这个我丢了。” 陈慈双眼朝她一瞪,人立马又焉了 “开玩笑~开玩笑~,你看这不是顶点用嘛~” 她手背别着输液针,葛立薇自然而然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许敬南 从见面到现在,除了一个名字,陈慈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信息,葛立薇昨天只觉得对方熟悉,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男人的侧脸突然一下就记起来 脑中瞬间明亮,两人是真见过,不久前陈慈在酒吧打架那次 她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两人怎么就混到一起去了,不过将人交给他照顾,葛立薇心里一百个放心 人看了,早餐送了,她几乎就没
有继续停留的意思了 “货车走得比我们迟些,又怕东西磕着碰着,开得慢,走了一夜,估计快到了,我得去现场守着卸货,就不跟你们耗在这里了,好了你就自己回来,事儿没完之前,都住老地方。” 她说得认真,陈慈抬手由她去了 葛立薇转身嬉皮笑脸出了病房门,赶到楼下坐上早已等她许久的摩托车,风驰电掣的去山上了 她不好意思给还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好友说,她今天要出门蹦跶,那样显得有些缺心眼 约好了要去山上放牛,是她上次来理塘就答应多吉的,反正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亲近亲近大自然也没什么不好 小男孩始终没忘两人的约定,昨晚睡前都不忘来找葛立薇,让她今天早些起床 葛立薇跃跃欲试,天没亮就起来,陈慈的不适在她意料之外,但有许敬南在,她的游玩计划是一点也没有被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