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脚步太快,他们才抹了个五六成,就跟进来的人撞了个对面。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大殿下。”
来福行了礼,看向宋余氏和宋郁。
他不识字,司遥写字时也不要他在旁边瞧着,所以这会儿没看出来地上那几道歪七竖八的划痕是什么东西,也没多想。
宋余氏微微颔首:“来福公公好。”
宋余氏身为皇后,自然是不用回一个公公的礼,但她很清楚,自己这个皇后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不见得能比过眼前这位公公。
况且她一个县令之女,实在是没有端架子的资格,那人也教过她,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来福公公显然很受用,笑眯眯地“哎”了一声,然后看着宋郁道:“大殿下,陛下召您去勤政殿一趟。”
春风伴着花香吹过,撩动宋郁身上的薄衫,勾勒出他细瘦孱弱的腰背。
宋余氏看着自己的孩子,指节将袖口都攥的皱起,一双如水美眸里满是担忧不安。
宋郁稚气的脸微微绷着,看不出情绪,只有眼底藏着一点害怕与紧张。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地给了宋余氏一个笑,安抚她。
然后转向来福,眼睛低垂着,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巴,轻声说:“劳烦公公带路了。”
宋郁走进勤政殿时,那个一身华服的男人正在低头看。
细软的额发自然垂下,遮住了一部分昳丽的面容,但仍然美得令人心惊。
那是让宋郁看一眼就觉得自惭形秽的矜贵与美丽。
听见脚步声,司遥放下手中的卷,抬头。
视线交汇。
宋郁立刻低头,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过来。”坐着的人发话了。
宋郁刚抬起左腿,就被司遥用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我叫你站起来了吗?”
他动作一顿,立刻恢复成跪姿,膝盖顶地走到了司遥跟前。
“起来吧。”
司遥把砚台上的墨条递给他:“给朕磨墨。”
宋郁接过,默默地走近,在砚台上磨了起来。
司遥只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就皱起了眉毛。
“反了。”
宋郁睫毛一颤,小声说:“儿臣知错。”
同时默默地把磨墨方向从右旋换成了左旋。
然后宋郁便发现左旋磨墨比右旋要累人得多,没多久手腕就开始发酸。
他以前没机会接触这东西,也不知是必须这么磨,还是司遥看不惯他故意折腾他。
司遥却也不解释,只是自顾自地写字。
宋郁偷偷瞥了一眼,发现司遥写的诗他曾背过。
……是诗经中的《相鼠》。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宋郁像是被这几个字烫到一般,匆匆收回了视线,按耐住情绪低头磨墨。
他的“仪”又在哪里呢?
宋郁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块墨条,心中激荡,甚至没有注意到司遥已经停了笔。
“停手。”司遥呵斥。
宋郁骤然卸力,茫然抬眼。
司遥的脸色阴沉沉的:“怎么,这砚台与你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