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的确是这样想的，裴显峰那么大个男子汉都可以抹下面子来做这小买卖，她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是得了青娘的鼓励，杏儿攥了攥衣角，终是鼓起勇气张开了口，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喊道，“新鲜的煮鸡蛋，香喷喷的饼，大家看一看啊！” 杏儿声音很脆，很快又是走来了一个生模样的人，对着杏儿道了句，“给我来两块饼。” “要不要加鸡蛋？”杏儿问。 “不加了。”那生似乎看起来有些囊中羞涩，看了眼鸡蛋后开口。 杏儿很快将两张饼交给了生，收回来两钱。 没过多久，又有人向着小摊走了过来，这一回青娘拉住了杏儿的手，没让她说话。 “来两块饼子。”来人说道。 “好嘞，大叔，您是加一个鸡蛋，还是加两个？”青娘唇角含笑，对着那大叔问道。 那中年汉子犹豫一会，看了看一旁的鸡蛋，说，“那就加一个吧。” 青娘答应着，十分麻利地将鸡蛋剥好，夹在了饼子里。 “大叔，一共五钱，您拿好。”青娘嘴很甜，一口一句的大叔，收回了五钱。 “慢走啊。” 待那中年汉子离开，青娘压低了声儿与一旁的杏儿道，“杏儿，再有人来买饼，咱们可不要问加不加鸡蛋，咱就问加一个鸡蛋还是加两个鸡蛋？” 杏儿挠了挠脑袋，有些茫然道，“这有啥区别吗？” “你想想呀，当然有区别了。”青娘笑了。 杏儿想了想，眼睛倏地一亮。 这换个说法，无形中可以多卖出许多鸡蛋，喜欢吃的有钱的可以加两个，不喜欢的没钱的可以加一个，但一个也不加的肯定不多。 杏儿想通了此节，忍不住夸赞道，“青娘，还是你主意多！” 青娘也是弯了弯眉眼，对着杏儿催促道，“来，用你的嗓子，再多喊些人来。” 杏儿用力点了点头，卖劲儿地招揽着顾客，小小的摊子一时间竟也人头攒动，十分红火。 “青娘，下次咱们多做些饼子，都快卖完了！”杏儿不停地收着钱，小小的钱袋子变得沉甸甸的，眼见着带来的鸡蛋与饼子越来越少，收来的铜钱越来越多，两个人都很高兴，杏儿的眼底甚至闪起了泪花，嚷嚷着再来城里两次，就能给妞儿做新衣裳了。 到了后来，篮子里只剩下十来个鸡蛋了，青娘和杏儿一人吃了一个，剩下的也没有再卖，而是与带来的包子装在了一起，打算给裴显峰送去。 杏儿的脸色红扑扑的，攥紧了钱袋子，与青娘十分高兴地开口，“咱们这次差不多卖了三百多钱呢。” “嗯，杏儿，这些鸡蛋和包子我想拿去送给我相公。” “走，我陪你去马场。”杏儿一身的劲儿，将那包袱接过，另一手则是扶起了青娘。 两人边走边打听，那连家马场远在城郊，倒真是走了许久的路才找到。 杏儿倒没什么，待赶到马场时，青娘已是气喘吁吁的，她只觉得胸腔撕扯般的疼，呼吸间都是火辣辣的。 “青娘，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杏儿仍是扶着她，很有些担心。 “没事儿。”青娘勉强地笑了笑，在一旁歇息了一会儿，才赶上前打听。 听闻她们是前来寻找裴显峰的，有人将两人带进了马场，那马场极大，当中还有一大块绿油油的草地，两人也不敢多看，被人领着进了一处院子。 “两位娘子在这里稍候，我去喊裴师傅。” 那人道。 青娘和杏儿道了谢，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等着，待那人走后，杏儿压低了声音，“青娘，你听见没，刚才那人喊你当家的裴师傅，说明你当家的在这儿是受人尊重的。” “希望吧。”青娘心里有些紧张，牢牢地抱着手里的包袱。 幸得没等多久，青娘就看见了那道牵挂的身影。 “相公！”青娘的眼睛一亮，向着裴显峰迎了过去。 杏儿和裴显峰打了声招呼，很知趣地去了外面等。 裴显峰看着眼前妻子，青娘似乎是很疲倦，她的脸色苍白，唇瓣干裂，显是许久没有喝水。 他的眸心微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当下就是喝出了一句话，“你怎么来了？” 见丈夫似乎不高兴，青娘眼底的喜悦微微褪去了些，有些不安的说道，“我，我来看你，给你带了些吃的。” “不是让你好生在家歇息，何苦跑这一趟？”裴显峰的声音仍是严肃的，他大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她面前，低声吐出了两个字，“快喝。” 青娘的确是口渴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水，本以为看见自己裴显峰也会很高兴的，没成想……他一点儿也不高兴。 青娘有些心酸，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裴显峰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见她喝完了热茶，裴显峰脸色和缓了些，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俯下身与她道，“大夫说过你要多歇息，让你在家等我，干嘛要过来？” “我，我很牵挂你。”青娘声若蚊哼，很小声的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裴显峰听着青娘的话，一颗心就是软了，他抚上了青娘的发丝，低声道，“若不能让你把身子养好，我在这里挣钱又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想给你减轻点负累，”青娘的眼圈红了，“我和杏儿这次也挣了三百多钱呢。” 见她红了眼眶，裴显峰叹了口气，声音已是变得温和，“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火。” 青娘听见他的话，心里越发难受，只将身子偎在他怀里，泪花在眼睛里闪烁着。 “往后别再乱跑，好生在家里等我，别让我担心。”裴显峰抱住了她的身子，在她耳旁低语。 青娘点了点头，她吸了吸鼻子，从丈夫
怀里抽出身，在裴显峰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相公，你在这儿还好吗？都还习惯吗？这些城里人，他们会不会欺负你啊？” “你当你相公是泥人不成，谁都能来欺负我？”裴显峰淡淡笑了，捏了捏青娘的脸颊。 青娘也是笑了，又一次向着他依偎过去。 傍晚时分，裴显峰托人寻到了一辆车，付了车钱，将两人送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青娘有些闷闷不乐的。 “杏儿，以后我就在家煮鸡蛋，摊饼子，你主外，我主内，我就不进城了。” 她这身子实在是经不得折腾。 “青娘，你相信我，只管把生意交给我。”杏儿安慰道。 “要辛苦你了。”青娘歉疚道。 “说的什么话，要没有你带着我，我现在还被那老婆子欺负。”杏儿轻轻地拍了拍青娘的手。 回到了裴家，杏儿小心翼翼地将钱袋子取了出来，交给了青娘。 青娘将里面的钱数了数，分了一半，足足数了有一百多钱交给了杏儿。 “这太多了，我不能拿这么多。”杏儿推辞着。 “说好的每人一半，哪里能变卦？给。”青娘坚持，她想，以后还要靠杏儿出力的，她虽然身子不好，但好歹有丈夫，杏儿母女才真正的无依无靠，哪还能再黑心的去欺负她们娘俩，就算不能多给，但也不能给少了。 杏儿攥着那一笔钱，说，“鸡蛋都是拿你们家的香油和针线换来，饼子也用的你家的面，我哪能只拿挣得，不出本钱啊？” 杏儿一面说，一面又数了三十来个大子儿出来交给青娘，将余下的收起，说：“我拿这些足够了。” 青娘也没有坚持，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她可以多帮衬些，但也不能全包揽了，她也需要银子啊。 杏儿攥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与青娘感慨道，“青娘，这是我挣的第一笔钱，我得给妞儿攒起来。” “别让你婆婆知道，她要问你挣了多少，你就说……进一趟城除了吃饭，只挣了十几个铜板。”青娘想起了杨氏，连忙与杏儿叮嘱。 杏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得把钱藏起来，不能让她知道。” “嗯，”青娘放心了些，“这两天咱们都累了，我们歇息几天，等下回开戏了咱们再去。” “好。”杏儿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与青娘叮嘱了两句后离开了裴家。 待杏儿走后，青娘也数了数手里的钱，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