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钱货还有脸哭?” 屋子里饥饿的婴儿正“呜哇呜哇”地哭着,田玉荣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没好气地冲着床上的婴儿喝了一声。 孩子仍是哭泣着,田玉荣不得不撩开衣裳,刚要把女儿抱起来喂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瞧,张氏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丫哭得这么厉害你也管一管,瘦得皮包骨头的,被你喂得跟只猴儿似的,”张氏看了孙女一眼,眉头就是皱了起来,想起白白胖胖的外孙儿,忍不住对着儿媳奚落道,“还是青娘有能耐,生个大胖小子,喂得又白又胖的,再瞧瞧你,除了有能耐和绍康吵架,你说你还会做啥?” 田玉荣听了这话心里当下就冒起了火,原先张氏性格懦弱,大事小事都是让着自己,可自从二丫出生后,张氏对她她愈发不满,每日里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的,若按着以前田玉荣早跟她闹腾过了,可毕竟才刚生过女儿,还不好将婆婆和丈夫一道得罪了,如今李绍康已经被她治服了,田玉荣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张氏了,这不然的话以后在李家她还不被这娘俩欺负死?还有那几个大姑子小姑子,又有谁是省油的灯? “我的好婆婆,”田玉荣咧着嘴笑,慢悠悠地将声调拉得老长,“你闺女有能耐,干脆让你儿子娶了你闺女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大胖小子不就是你老李家的了?” 一听这话,张氏当下就是气得变了脸色,指着田玉荣颤声骂了句,“你,你这张嘴在胡扯些啥?” “我胡扯?”田玉荣将双手叉腰,眼眸大睁,对着张氏对骂起来,“看我生了个丫头,就想拿捏我,欺负到我头上,看我不呸你一脸!大不了日子都不过了,我先杀了这两个丫头片子,再去杀了你儿子,让你老公母俩称心如意!” “你,你这个泼妇……”张氏气得心口发疼,不得不捂着胸口,田玉荣还不解气,仍是对着张氏喝骂不止,只差点将张氏气晕了过去。 晚间。 裴显峰做好了晚饭,他下了两碗面,用的是猪骨汤,汤里还加了两把小青菜,打了鸡蛋滴了香油,再撒一把葱花,倒真是显得青翠欲滴,虽然简单却也勾得人食指大动。 “真香啊。”青娘哄睡了孩子,来到桌前坐下,她嗅了一口面香,对着裴显峰夸赞道。 “快趁热吃,你现在要喂孩子,更要多吃一些。”裴显峰声音温和,得到妻子的夸赞,唇角也是止不住地浮起了两分笑意。 青娘心里甜甜的,她现在已经出了月子,杏儿也不必来了,但家里的活儿大多还是裴显峰做的,包括一日三餐,挑水砍柴之类的,青娘只需要把儿子照看好就成。 两人饭吃到一半,就听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裴显峰与青娘抬头一瞧,见外面站着一道小小的身影,竟是丫丫。 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来了,怀里居然还抱着个襁褓。 “丫丫?”青娘吃了一惊,赶忙起身将孩子拉进了屋。 “四姑姑,爹爹说劳烦你给我妹妹喂一下奶,她半天没吃了,饿得一直哭。”丫丫也是眼睛含泪,在那里吸着鼻子。 “丫丫,你娘去哪了?她不给妹妹喂奶吗?”青娘从侄女怀中抱过了襁褓,稍稍打开一瞧,就见里面的婴儿瘦的皮包骨头,不时发出两声细弱的哭泣声,似乎是连哭的力气都要没了。 “我娘回娘家去了,”丫丫用袖子擦了擦眼,“娘和奶奶吵架,奶奶被气病了,爹爹打了娘一巴掌,娘在家里摔了好多东西,然后就走了……” 丫丫说完昂着头向着青娘看去,哭了起来,“四姑姑,我妹妹会不会死呀?我不想让她死,你救救她好不好?” 青娘心里一酸,不等她说话,一旁的裴显峰已是将丫丫抱了起来,为孩子擦去了腮边的泪花,轻声哄道,“丫丫别哭,姑父先带你去吃饭,你妹妹不会有事的。” 说完裴显峰向着青娘看了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着宽容与体谅,青娘心里一软,抱着小侄女进了里屋,将孩子喂饱。 将两个孩子都安顿好后,李绍康敲响了青娘家的大门。 裴显峰看见他也没说什么,只侧过身将他让进了屋子。 李绍康神情萎靡,眼角处还带着几道血痕,显然是被田玉荣给挠的,待瞧见两个女儿都让青娘照顾得好好的,丫丫还打了个饱嗝后,李绍康脸上有惭愧之色闪过,他从青娘怀中接过了小女儿,与妹妹说了句,“麻烦你和妹夫了,我来把两个孩子接回去。” “大哥,你和嫂子怎么了?还有娘怎么样了?”瞧着大哥如此狼狈,想起娘家的情形,青娘也有些担心。 李绍康叹了口气,眼底有愤慨与无奈之色闪过,“她那个人就是个祸害,自打她进了门,家里就没过过安生日子。” “也怪我没本事,挣不来银子,两个娃娃又小,我……”李绍康说到这没有再说下去,只又是叹了口气。 青娘为孩子掖了掖襁褓,与李绍康低声说了句,“二丫太小,还是把嫂子接回来吧。” 她虽然有奶水,可也喂不了两个孩子,田玉荣若不回来,这二丫怕是凶多吉少。 “不接,”李绍康咬了咬牙,“她就是想拿孩子逼我,她不回来,这孩子就用米汤喂,我就不信喂不活!” 李绍康说完,一手牵着大女儿,另一手抱着小女儿离开了青娘家。 送走了大哥和两个孩子,裴显峰与青娘回了屋,青娘搀住了裴显峰的胳膊,却是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 裴显峰与她一道在床沿上坐下,温声问她,“是在担心娘家的事儿?” 青娘点了点头,轻声说,“若嫂子一直不回来
,我只怕二丫会养不活的,我的奶水只够咱们的娃娃吃。” 青娘的目光落在摇篮里的儿子身上,自古以来婴儿都是十分容易夭折的,青娘虽然也怜惜侄女儿,但也不会分不清轻重的将自己的儿子丢下去哺育侄女,偶尔喂一喂倒是可以的,可瞧着二丫瘦的那样儿,只是偶尔吃一点奶水怎么能成呢。 想起娘家这一烂摊子事儿,青娘幽幽叹了口气,她向着裴显峰看去,却是问了句,“相公,你们家……也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吗?” 裴显峰微沉,他沉默了片刻,伸出胳膊揽住了青娘的肩膀,“你们家的事虽然琐碎,又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但是有烟火气,让人知道自己是在过日子,而我们家……” 说到这裴显峰顿了顿,唇角浮起了一丝苦笑,“我们家没有烟火气,有的只有你死我活。” 听着他的话青娘的眼睫倏然一颤,就连手指也是情不自禁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察觉到她的惊惧,裴显峰有些懊悔,只伸出粗粝的大手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轻声安抚着,“别怕。” “是你的哥哥容不下你吗?”青娘的眼睛清凌凌的,裴显峰虽然与她坦诚了身份,但一直对自己家的事儿说得极少,就连他为何被家族不容远走他乡也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说过,其实青娘也不是不好奇的。 这份好奇不为别的,也只是为了他,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她总是想多了解他一点的。 裴显峰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紧了紧青娘的手,与她说道,“我与我大哥是一母同胞,二哥和三哥是父亲的姬妾所生,我们大燕不像你们大梁,讲究嫡长子继承家业,在大燕,我们定的是幼子继承制。” “幼子继承家产吗?”青娘有些惊讶,“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在我们的习俗里,长子成年后会离开家居住,而父母年岁大了,定是和小儿子住在一起,所以会让小儿子继承家业。”裴显峰耐心的解释,他摩挲着青娘的手指,继续说了下去,“而我就是父亲的幼子,按着大燕的宗法,等我父亲去世后,会由我继承家产,并继承父亲的大将军之位。” 青娘的心里有些紧张,只一眨不眨地看着丈夫,生怕自己会漏过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而我也不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我从十三岁就开始跟着父亲上战场,这些年除了与大梁的战争外,我还与西凉,大月氏,大羌等国家打过仗,也立下了很多的功劳。” “可就在三年前,我干了一件天大的错事,这件事让我被大燕所不容,我无法在家里继续待下去,只能远走他乡。” 裴显峰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寂寥,青娘听着有些心疼,她反握住了他的手,想将自己指尖的暖意传给他。 裴显峰微微笑了,向着她看去,“你不问我是什么事吗?” “你若想说就告诉我,若不想说,咱们就不说。”青娘迎上他的目光,很轻柔地吐出了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