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衙门,火铳声响中,鼓乐齐鸣,迎接钦此吕建的光临。
武之望亲自打开中门,走下台阶,还不等吕建拜见,直接拉着手,并肩走进了房。
按照古代官员迎客的规矩。
如果在大堂接待,那么就说明你和他的交情一般,大家公事公办。
然后进一步,进入大堂后的退思堂喝茶。
退思堂,是官员办公一天后,进入后堂,思考今日办公得失的地方,这里,师爷帮办衙役,可以对今天的公事,评头评足,以匡正得失,这里是可以直言不讳的。
然后,就是花厅了,这里接待,就说明他可以对你说实话,然后做公平交易了。
而房接待,那就说明,你是他的心腹,可以无话不谈了。
当然,密室接待,那就证明你是他的一丘之貉了。你已经和他坐一条船上,共沉共亡,也就是,你可以参与他最私密的阴谋了。
吕建坐下,笑着拱手:“世伯,一向可好?”
武之望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多谢贤侄的关心,有你在西北这么折腾,却减轻了我许多的压力。我这身上的担子变得轻松不少,所以现在是吃得好睡得香,感觉身体更健旺了。”然后故意亲密的说道:“不瞒贤侄说,过两天我还要续个小,想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呢。”
吕建一挑大拇指:“世伯老当益壮,可喜可贺。”
然后两个人,就开心的大笑起来。
说笑完了,得说正事了。
“贤侄,刚刚在榆林,你办的案子很有分寸。当时你报上来的时候,我还真担心你,一时年轻冲动,屠杀光榆林县衙呢。”
吕建一笑:“不瞒世伯说,若在先前,看到那些贪官酷吏,如此残害百姓,我真有一股大杀四方,为民除害的冲动。但自从听了我哥吕谋和我的参政许杰的建议,将我的行辕建在大雄宝殿里,每日坐在心怀慈悲的菩萨面前,已经削减了我心中的许多戾气,让我做事不再急躁暴虐。”
武之望点头:“做人就如同咱们的中医,讲究的就是君臣佐辅,中正平和。如果过于下猛药,往往会治死人的。”
“现在春播的事情,已经有序进行,也圆满的接近了尾声,我接到皇上的旨意,说是要派信王到山西来,做我的副使督办。工作的侧重,就是督办酿酒和开埠的事情,这一点世伯怎么看?”
房里没有外人,武之望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皇上破例了祖宗成法,任命了一个亲王实际的官职。虽然这个官职权利,仅限于督导酿酒开埠,没有真正的军政实权,但这里却意义非凡啊。”
吕建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时候自己却不想说。因为该说的已经说了,再说下去,那就泄露天机了。
“从这一点上看,皇上是极其重视我的酿酒,和销往蒙古的策略的,所以我们要事先准备一下。”
武之望见吕建不想在这事上深谈,也就顺着话头说道:“是啊,现在西北,在你的政策推广下,原先汹涌的流民潮,已经消减了不少。这给顺天府和京畿地区,减缓了不小的压力。不但如此,原先滞留在顺天府,和京畿地区的西北流民,还有回流的迹象。这不但减缓那边的压力,而且还能让西北恢复人口,对生产和官府的财政税收,有极大的好处。所以这个政策,必须稳妥的执行下去,而最终保证地瓜丰收不伤农,才是这个政策完美的收官。皇上高瞻远瞩,接受了群臣开埠的建议。只要这件事做得好,稳定住地瓜收购的价格,那这件事就真的成功了。”
“那世伯打算在哪里开埠呢?”
武之望就道:“这事我早有打算了。要开,咱们就开三个。”然后吩咐仆人,拿进来一份,自己山西巡抚辖区的地图,摊开在桌上,指着长城的一个隘口道:“第一,大同的老虎关,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地区对蒙古的经商之地,现在朝廷允许的一些商贩物资,也是从这里过关检验通过的。”
大明对蒙古的封锁,并不是一刀切的,什么都不许出口,因为封死对方的时候,也等于封死了自己。
毕竟大明需要大量的牛羊骡马,还有皮毛药材,是需要从蒙古进口的。所以,一直有一定的商务往来,也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些商埠,只是严格控制有许多物资不许出口,其中就有用粮食酿造的白酒。
“这个地方不错,那第二个地方呢?”
武之望就指着山西偏头关:“这里虽然没有原先的商业往来,但这里却有黄河流入。我们在这里开辟一个码头,然后沿着黄河走河套边缘,就可以将我们的美酒,运输到整个蒙古的腹地。然后再在陕西的镇威堡(宁夏银川北),黄河大湾曲部的起始点,再开一商埠,而又可以将我们换取的牛羊皮毛药材,在这里再用船运回来,然后又可以沿着黄河顺流直下,贩运到中原去。”
“世伯不愧是老谋深算,这两处都是个好地方,我们要加大力度建设。”
“当然也要加大力度管控,可不能把违禁物资带出去。”
“其实这也好办,那就是成立几个由政府管控的商行,做独家贸易,不让民间商人参与。”
武之望的眼睛就一亮:“那我们还是不是,继续按照你的官督商办的办法做?”官办,那就是自己办啦,自己在其中的利益,那是巨大到不可想象啊。
“官督商办在当前的环境下,是最稳妥的。如果一味的由官府承担,那贪污腐败,就会让,本来是一个大赚特赚的生意,弄成巨亏。到时候就不是小侄杀人了,那时候,估计世伯您,都会杀到手软。而用商业运作,不但手段办法灵活,而且一定会稳妥的赚钱,咱们官府只负责掌控方向,监督他们不要违规就行了。”
武之望也感叹:“正是这个道理,地瓜推广政策,若不是用官督商办的这个办法,那又将是一个苦民害民的恶政。现在看来,这个办法可行。”
然后吕建就再提一个:“我们这么办,会赚的盆满钵满,但未来也可能遭到人的嫉妒,会对我们大加攻击,这不得不防啊。”
武之望也道:“钱多遭嫉妒,这是自古以来的。不要说别人,就是上面。”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天:“在有必要的时候,都可能宰了我们这只肥羊。”
吕建一笑:“所以,咱们应该联名上,拉皇上入伙,咱们就办几个皇家商行。到时候看谁还敢跟皇上对着干?皇上也不能够自断来钱的路,更不能够抄了自己的家吧。”
武之望又提议:“那是不是也带上信王?”
“他穷的很,没钱。”
“那老夫就先给他垫上如何?”眼睛里,满是期待。
吕建认为,可行。
于是,两人就奸笑不断,笑的就好像一老一小两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