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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后来过去很久,那天依旧被众人津津乐道。 先是反转反转又反转的惊天大八卦,事涉豪门秘辛,主角又是当红女明星,这女明星还是死而复活的!竟然还失忆了! 而这一切之所以被曝光,还是女明星被所谓的朋友背后捅了一刀。 再有钟星晴和亓瑞集团发的那些微博。 无论哪个拿来当谈资,都能说上好些日子。 更别提,亓聿和钟星晴都赶去现场接麦小茉。 无数网友亲眼所见,亓聿与钟星晴是如何爱护、照顾麦小茉,那天很多主播是直接追到医院去的,亓聿急匆匆地抱着麦小茉下车,根本没空管身后这些人。 大部队直跟到医院大楼的楼下,才好不容易被保安、保镖们拦住。 即便如此,也没人愿意离开,全部眼巴巴地在楼下蹲守。 麦小茉被抱去做检查。 这一路她的情绪差不多已经平静,她脸哭得都有点僵,没想到刚进病房,亓父急匆匆地迎面而来,见到她,双眼霎时通红:“雪雪……” 麦小茉的眼泪再次无法克制地往下滚落。 钟星晴这个时候倒是冷静,她上前,不悦道:“好不容易才不哭的,你干什么呀!!” 亓父连忙道:“是爸爸的错,爸爸的错,快来做检查!我都交代过了!快来……” 麦小茉哭得更是歇斯底里。 从小到大,亓父总是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在亓父、亓母的心目中,她是永远不会犯错的小公主。 明明她和她的生母做了那么恶劣的坏事。 他们为什么还是对她这么好? 麦小茉突然哭崩,吓得亓聿是赶紧先坐下,将人抱在怀里哄。 亓父、亓母站在一旁,焦急不已地跟着又哄又劝。 麦小茉哭得枕在亓聿的肩膀,被泪水清洗过的,异常干净的双眼,清楚地看到父母脸上的担忧,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曾经以为,与亓父、亓母的会面,会是这辈子最艰难的一件事,可能是她终生都无法跨越的一道坎。 可她没想到,突然就这么见到他们。 她心里是有害怕,有愧疚,有绝望的。 她差点又要被再次击倒,恨不得再将脸埋进水中窒息几次。 但是父母给她的爱,一如既往,从未改变过的爱,瞬间便化作一对白色羽翼,硬生生地将她从深渊拖了回来,甚至托着她缓缓飞起。 飞向最光明处。 她现在哭得这样狼狈,也并非因为她又想逃。 只是因为,她身体最深处,最黑暗的地方,经年不散的黑雾,似乎终于有所松动。 她哭成这般,他们更是吓得手忙脚乱的,一时间好像倒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小时候她每次因为不想吃药而哭闹时,父母也是如此。 麦小茉含着眼泪,不禁又破涕而笑。 她笑了,三人也是大松口气。 麦小茉看着亓父,叫道:“爸爸……” 亓父的眼泪刹那间就涌出眼眶,他慌忙伸手捂住眼睛,不愿意被人看到这般失态,却盖不住迅速从脸颊滑落的眼泪,麦小茉也看得分明,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麦小茉同样在哭,嘴角却也跟着上翘。 钟星晴再次催促,亓聿将麦小茉抱进去做各式检查。 耗时颇久,再出来时,麦小茉已经在亓聿的怀中睡着。 亓聿走得小心翼翼,父母就守在门口,无声地问:“怎么样?” 亓聿同样无声道:“一切都好,只是刚刚情绪太激动,医生建议在医院住几天。” 亓父、亓母连连点头。 一路无声走进病房,将麦小茉放在床上,给她盖好毯子。 待她睡得安稳,亓聿找来一位护士小姐陪她,他们仨则是出去说话。 钟星晴先道:“我一看到网上有人诋毁雪雪,就立即找人去调查,我还当对方多能耐,结果上网连小号的密码都不知道改!没多久,就被我查出来是那个林苗苗!实在是气人!我根本无法忍受我们雪雪被这种小人陷害,网上的人说得太难听了!我没忍住,就发了微博……”说到这里,钟星晴看向亓聿,还有些忐忑,“没事吧?雪雪的情绪不会受影响吧?” 亓聿沉吟片刻,说道:“我听她叫你们‘爸爸’、‘妈妈’,当时她虽然哭得很崩溃,我能感觉到她没有特别排斥,但是具体情况,得等她醒来再说。” 想到麦小茉叫他“爸爸”,亓父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水。

钟星晴“噗嗤”直笑:“你至于嘛!” 亓父用手将眼泪擦了擦,笑道:“等了太久,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说着说着,眼泪落得更多,钟星晴没忍住,跟着一起哭。 亓聿赶紧道:“雪雪这里我留着,你们还得去幼儿园接晏晏,快别哭了,别吓着孩子。” “是是是!!”亓父、亓母这才勉力压下泪意。 一家三口商量了会儿,父母都决定暂时先不出现在麦小茉面前,等她醒过来,再看是个什么情况。 至于网上的那些事,已经交给林助理去办。 林苗苗不日也会收到法院传票,具体怎么处罚,会有法院去判。 麦小茉对于林苗苗的背叛、陷害有什么想法,或是想做的,也得等她醒来,情绪恢复平静再说。 亓父、亓母去接晏晏,回去后还得收拾一些东西——万一麦小茉能够接受他们,一家人肯定是要住到一起。 亓聿留在医院陪麦小茉,就在床边坐着,什么事也不干。 他双手松松交握,手肘搁在腿上,弯腰看着麦小茉,心里非常担心,不知道她醒来后的反应会如何? 所以麦小茉一醒来,刚睁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亓聿。 “醒了,宝宝。” 亓聿立即起身,顺势蹲跪在床边,伸手拉住麦小茉的手握在手中,眼含担忧地看向她。 明显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每个反应。 麦小茉忍不住轻笑。 她一笑,亓聿的表情陡然轻松不少,麦小茉抽出亓聿握住的手,软软抚向亓聿的脸颊,软声道:“你干嘛呀……” 亓聿顺势将脸颊紧紧贴在她的掌心,并伸手包住她的手。 满手的湿意,全是汗。 麦小茉更觉好笑:“你傻伐?” 亓聿侧脸,轻轻地亲了亲她的掌心,叹息一般说道:“吓死我了宝宝……生怕你——” 说到一半,又不敢说下去,好似那些话、那些事情就是洪水猛兽。 麦小茉反手握住他的手,又将他的手拽到肚子上,指腹温柔地捏着他的手指玩,看着他,同样很感慨:“当时场内信号不好,表演也挺好看的,我一直都没有看过手机,直到好多人过来给我打招呼,我才知道大概发生什么。我那时候有点慌,还很急,就想赶紧出去,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顿住,亓聿不由跟着紧张。 麦小茉的眉头微蹙,还是看向他,说道:“然后……妈妈就突然出现了……” 亓聿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哑口半晌,问她:“感觉,怎么样?” 麦小茉直直盯着他,在他越来越紧张时,她展颜而笑,很是轻松说道:“感觉超级棒。” 亓聿望向她的眼中全是热烈,指望她多说几句。 麦小茉没有令他失望,“嗯”了声,说:“我自己也没想到,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勇气去幻想这样的场景,我根本就没有思考过假设某天碰到会如何,那些是我永远不敢回忆的往事。但是妈妈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我眼前……抱住我就哭,叫我‘宝贝’,我,我就……” “不哭,不哭啊……”亓聿赶紧轻拍她的心口。 麦小茉对他笑:“没有要哭啦……我只是很感慨,爸爸妈妈给我的爱,太多太多了,多到尽管我其实还不是很勇敢,我依然不敢回想过去的事,但只要面对他们……他们对我的爱,像是草原上的阳光,一览无余地照在我灵魂的每个角落。 “我的胆怯,我的懦弱,生长在再阴暗的地方,也会不自觉地去接受阳光,这应该也是一种本能。所以此时的这一刻,我也才真正有底气告诉你,我相信我确实可以战胜心底的那些障碍。” 话语刚结,亓聿的亲吻已经随之而落。 麦小茉闭眼,轻笑着想躲开,可是无论她躲到哪里,亓聿总能扶住她的脸颊,也总能吻到她。 很轻的吻,很痒,却又很令人欢愉。 麦小茉再睁眼,同样看进亓聿的双眼,笑道:“所以,我这次真的会努力的!小的时候,我很不懂事,总是让爸妈担心,现在我长大了,我想成为不让爸妈操心的女儿,我还想成为能让父母感到骄傲的女儿。爸爸妈妈给我这么多这么多的爱,我无以为报,我会给出更多更多更多的爱。” 亓聿的吻印在她的唇瓣,很肯定地告诉她:“宝宝,你一直很棒,爸爸妈妈一直都很为你骄傲。” 麦小茉笑着,伸出双臂环绕住他的脖颈,下巴轻扬,迎上他的吻。

初夏的阳光被百叶窗揉成层层叠叠的光纱,软软绵绵地覆在他们身上。 麦小茉与亓聿细细亲吻,皮肤感受到阳光的微热。 心间的阴霾在缓慢蒸腾。 这是八年来,她最轻松、愉悦的时刻。 一个小时后,麦小茉就回了家。 她自觉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中,想和父母相处,想把空白的八年,与亏欠的那十八年全部填补回来。 亓聿按住她又检查一遍,确认身体安好,才开车带麦小茉回家。 刚到家没多久,父母接上晏晏也回来了。 “妈妈~~~”晏晏飞扑过来,在将要靠近的时候又紧急刹车,最后只是轻手抱住麦小茉的腰,仰头看她,“妈妈,爷爷奶奶说,你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啦?以后爷爷奶奶也住在家里,我们一家就都住在一起啦,是不是真的呀?!” 这些天,晏晏都是亓父、亓母接送。 本就有血亲关系,亓父、亓母均是真心疼爱晏晏,小孩的眼睛干净,当然知道谁对她好,她很喜欢爷爷奶奶。 网上的那些事,晏晏暂时还不知道。 她只知道,奶奶和她说,以后他们就要一起住了! 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过来问妈妈。 闻言,麦小茉看向亓父、亓母。 他们俩紧张地看她,麦小茉心里更是酸涩,她用力点头:“是!” 亓父、亓母肉眼可见地大松一口气。 麦小茉笑出声。 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声,她一笑,大大小小的全部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这也是亲情的魅力吗? 明明多年不见,还有从前那些灰暗往事横在其中,麦小茉竟没有一丝的尴尬与不适应,她和亓聿都长得这么大了,爸爸、妈妈保养得再好,也明显看到脸庞上岁月的痕迹,身边还多出个越长越高的晏晏。 麦小茉却又觉得,眼前这一幕再理所应当不过。 他们似乎本来就该如此生活。 麦小茉还需要去卸妆、洗澡,晏晏刚放学也要洗澡。 之前,晏晏都是家里的女佣照顾着洗,麦小茉身体不方便,是亓聿亲手帮她洗。 这会儿,钟星晴很自然地上前,一手扶住麦小茉,一手拉住晏晏,两大一小三代人直接往楼上的浴室走去。 晏晏非常快乐地蹦蹦跳跳。 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旋转楼梯间。 亓父再次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并不停深呼吸,想要抑制哽咽的声音。 亓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家里的浴缸很大。 麦小茉和晏晏一起坐在浴缸里,钟星晴给她们放了喜欢的浴球,浴缸里满是粉色的泡泡,晏晏咯咯直笑。 没让女佣帮忙,钟星晴让她们母女俩都靠躺在浴缸,耐心又温柔地亲手帮她们洗头发,母女俩是一模一样的黑色卷毛,发量一样很厚重,钟星晴的手不觉就变得越发轻柔。 帮晏晏洗头的时候,晏晏觉得有点痒,笑着在大大的浴缸里滚来滚去。 已经洗好头发,靠坐在浴缸另一边的麦小茉,看着这一幕。 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给她洗头发,她也会在浴缸里滚来滚去。 现在,轮到她的女儿。 妈妈却还像从前那样不厌其烦地抓住晏晏的小手,哄她,要她乖一点,边哄,边继续帮她洗头,一大一小互动间,全是亲昵与温馨。 真好啊。 这些年,她真的大错特错。 能够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同样的,能够回报予爱的,也只有爱。 幸好,她终于有所醒悟,还不算太迟吧?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逃跑和躲避。 她想一直做父母和亓聿心中那个最勇敢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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