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先见的是华佗,这并非医术或名气的缘由,张机的医术和名气与华佗是不遑多让的,两位神医各有所长,华佗擅长内科、儿科、妇科、针灸,精通外科,张机则擅长医治传染性疾病尤其伤寒。孔明之所以先见华佗,因为:张机是自愿来到鲁国的,华佗则是“非自愿的”。根据舒胜的报告,华佗见到他并且明白他的来意后并不愿意来到鲁国,被他用强制性手段“弄了过来”,为了表达诚意和歉意,孔明自然先去会见华佗。
来到舒胜安置华佗的大宅子门口,孔明哑然失笑地看到大宅子四周足有几十个士卒进行站岗或巡逻,显然,这是舒胜的安排,防止华佗偷偷地溜掉。
进入大宅子后,孔明语气毕恭毕敬地道:“孔明前来拜见华佗先生。”
一位四旬男子从内屋里走了出来,表情不悦地看着孔明,正是华佗。华佗一身粗布麻衣,身材清瘦而矫健,长得天庭饱满,双目湛湛有神。
“孔少公子,在下可是等待你好久了。”华佗语气颇为冷淡地道,他打量着孔明,“都说孔少公子乃世所罕见的神童,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孔明微微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华佗转身回到内屋,孔明快步地跟了进去。
两人入座,华佗开门见山地道:“孔少公子,不知你派人将在下掳掠至此,究竟意欲何为?”
孔明微笑道:“先生此言差矣。在下的本意是邀请先生来到鲁国,将先生奉为上宾,既然先生当时并不愿意,而在下的部下又笨嘴拙舌,一时说动不了先生,只能出此下策了。在此,在下向先生赔罪了,还望先生雅量海涵。”他站起身来,真心诚意地向华佗深深地鞠了一躬。
华佗不为所动:“在下只是山野草民一个,竟劳烦孔少公子如此大费周章,真是受宠若惊。”他的这番话明显带有嘲讽含义。
孔明正色地道:“先生何出此言?先生怎是山野草民?在我的眼里,先生可是比一座金山还要值钱。为何?因为先生拥有举世无双的高超医术,可以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如此神技,敢问世间又有几人能与先生相提并论?世人蔑视大夫为‘方技’,视其为‘贱业’,真乃村夫愚夫之见!试问,有谁不生病不受伤?生病了、受伤了,依靠谁才能康复痊愈?就是大夫啊!这是性命攸关、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夫救死扶伤,在瘟神病魔手中争夺人命生机,何其伟哉!轻视大夫的人,有本事生病了、受伤了别请大夫啊!大夫对病人伤者可以说是恩同父母再造!先生,我绝非刻意奉承您,在我的心里,先生您这样的良医,顶得上一千个只懂得舞弄墨、吟诗作对的所谓名士人!顶得上一千个所谓豪杰壮士!为何?那些名士人不写诗词歌赋,老百姓照样活得好好的,离开他们的诗词歌赋,天下照样太平!但没有您这样的良医,如何是好?那么多生病的人、受伤的人,怎么办?靠谁?靠那些名士人?靠他们写章就可以看好病治好伤了?笑话!那帮风雅士怎么比得上您的作用?至于那些豪杰壮士,更是不用说了!他们会干什么?杀人而已!杀人,谁不会?但救人,又有几人会?杀人,何等的容易!救人,何等的艰难!又是何等的了不起!先生您看,我从外地请名士人到鲁国了吗?没有!一个都没有!因为我知道,他们屁用没有!只有先生您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宝贵!才值得我大费周章地请!请不来,我就把您绑过来!我这么做固然失礼,但不正是说明我对先生的尊敬、重视、渴求吗?”
华佗听得微微地哑然失笑,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悦神色。医生的重要性是无需多言的,然而,在古代的华夏和同期外国,医生的社会地位却不高,与工匠类似,甚至被视为是一种下贱的职业。在此时的华夏,社会主流重视军人战功和农桑活动。华佗虽然医术高超,但他受到社会主流思想的影响,长期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卑和懊恼。说起来颇为奇特,华佗精通医术,是因为他有着这方面的极高的天资天赋,但他却不太愿意把医生当成自己的终身职业,就是因为虽然广大老百姓爱戴他、敬重他,但所谓的社会上流人士却普遍地轻视他、贬低他。
孔明以名门之后、名士之子的身份和发自肺腑的真心诚意,真诚地赞美华佗从事的医生职业,不得不让华佗听得心理舒服。虽然孔明并非拍华佗的马匹,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对医生的赞美和对华佗的尊崇,确实起到了“拍马屁”的效果,让华佗心头的不满和抵触情绪都大大地消散了。
“好吧!”华佗莞尔地摇摇头,“孔少公子把我请到鲁国,究竟所为何事?”
孔明心头一喜,他一脸正气地道:“为二者,一为天下人,二为先生本人。”
“此话怎讲?还请赐教。”
孔明正色肃然地道:“先生,您医术精湛,自当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然而,天下生病者、受伤者何其之多!特别是眼下,兵荒马乱、瘟疫不断,无数老百姓因为病伤折磨而痛不欲生、哀鸿遍野。先生您以一人之力,能救多少人?就算您一天救二十个人,一年也不过七千多人,十年也不过七万人,但天下苍生何其千万啊?因此,先生您应该改变您的行医方式。在鲁国,我会向您提供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为您修建一座大大的医馆,您在这里一来可以继续为人救病治伤,二来可以开馆收徒,教导出一批又一批学生,从而既可把您的高超医术发扬光大,也可救治、造福更多的人。想想看,假如先生您教导出一百个优秀的学生,一年可就能够救治七十多万人啊!这可是善莫大焉、功德无量的壮举!”
华佗陷入了沉思,他隐隐地感到自己的思路为之拨云见日、耳目一新,在稍微顿了顿后,他看向孔明,语气温和地问道:“第二者呢?”
孔明微笑道:“先生,您乃当代神医,您必须得到保护。眼下,天下大乱,贼寇匪盗横行,您还整天到处跑,岂不危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无数生病的人、受伤的人岂不没了希望?在这里,您会得到严密的保护,没人伤害得到您。不仅如此,先生,在鲁国开办医馆,可以让您的医术、您这个人、您的美名永远地流传下去,青史留名、百世流芳。先生,几百年后,后人有谁还记得那些太守、刺史、将军?但后人肯定都会记得您。另外,先生,请恕我放言,我父亲现在虽然只是鲁国的国相,但我可以跟您保证,他用不了几年就能当上刺史甚至州牧,到时候,他给您一个稳妥的安排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如此,您便可以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了。”
华佗顿时听得心头一动。
华佗是一代神医,但他毕竟也是人,因此,白璧微瑕,他也是有“缺点”的。华佗的“缺点”就是他有点“官瘾”。华佗是神医,可他并不为此感到自豪和骄傲,反而为此感到自卑和懊恼,所以,他希望可以“出人头地、衣锦还乡”,所以,他在内心深处是希望能当官的。孔明说了这么多话,每句都说进了华佗的心坎里。
华佗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孔明说得动心了。
“既然孔少公子为在下考虑得这么周到,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华佗微笑着点头表态同意。
孔明顿时大喜,他毕恭毕敬地向华佗再次行了一礼:“在下替天下人多谢先生!”
做通华佗的思想工作后,孔明前去会见了张机。张机比华佗配合得多,没让孔明费多少口水就欣然同意留在鲁国以及孔明为他提出的“开设医馆,一边治病救人一边收徒”的建议。
“最厉害的机械发明家和最厉害的两大名医都在我这里了,哈哈!”孔明得意非凡。
安顿好甄家、马钧、华佗、张机后,孔明开始在鲁国潜心发展,为以后的天下大乱局势提前做好准备。
经营鲁国这件大事,孔融和刘备已经开始做了,二人自上任鲁国的国相、国傅后,立刻开始尽心尽力地治理鲁国,虽然二人的治政能力都不算强,但治理小小的鲁国还是没问题的,并且,孔刘二人都是忧国忧民、廉洁奉公的清官。在孔刘二人的努力下,鲁国气息为之一新:
鲁国周围的黄巾军余部和各路贼寇匪盗被鲁军不断地剿灭、扫荡、驱离;
鲁国境内各处残破不堪、年久失修的城垣得到了维修和加固,六县间的官道和县城内的主干街道得到了维修和扩建;
作威作福的地主豪强被招抚和限制,作奸犯科的不法之徒被处罚和惩治;
孤寡老弱得到救济,饥民得到赈济,难民和灾民得到安置,孩童被送进了新建的塾里;
荒田重新得到耕种,大片的荒地被开垦成良田,农桑工商等生产活动得到了鼓励和恢复;
官里的钱粮逐渐地得到了囤积和增长;
兵马得到了组建和操练;…
以此时人的眼光来看,孔融和刘备在鲁国还是做得很不错的,因受时局影响而有些民生凋敝、军备废弛的鲁国得到了振兴,但以孔明的眼光来看,孔融和刘备的善政只等于把一栋四面透风、摇摇欲坠的楼房进行修修补补,虽然卓有成效,但并没有进行本质性的改变乃至改革,绝对谈不上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不过,这也不能苛求孔融和刘备,他们受历史限制,注定只能做出这种程度的善政,真正能够进行本质性的改变乃至改革的,只有孔明可以做到,但他现在还不具备那种实力,时机也远远地没有到来。
因此,孔明眼下要做的事不是很多,他只需抓住重点即可,比如——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