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划过竹叶,拨开凝滞的空气,喻锦安身姿矫健,招招生风。
他只是舞剑,因不能动用真气之故剑招并无任何威力。
岑诗云见他亮剑时还有些惊讶,不过再看他好似真的只是普通演示剑招而已。
或挑、或刺,身姿翻转间剑已行数式,喻锦安特地放慢了速度,又加了些花哨动作,凌厉剑式中藏三分柔和,掩藏掉了本该具有强势侵略性的剑招,配合着衣袂飘动,飘逸姿态非同凡响。
岑诗云看着月光下舞剑的少年,思绪一幕幕牵引重叠,再细看,这剑法她之前见过的,正是铭怀子所创的剑式,不过由喻锦安舞出,有相似却又有一丝不同。
相似的是身影和剑招,而不同的是观感。
铭怀子的剑更迅速、锐利,只远观都可感觉剑上强势之气,而眼前的少年,他所舞之剑,更像是嬉戏,随性而动,没有一丝压迫之感。
这一套剑法,是父亲传授,喻锦安自小就练的,所有的招式皆烂熟于心。舞到最后一式时,他故意出错几次,在收势时催了丝真气,随即口中血珠滴落,喻锦安动作停滞,捂住胸口不停地咳嗽。肩上伤口也裂开鲜血沁透了衣物,白衣瞬间红了一大块,喻锦安再用暗力在肩,血液顺着肩膀滑落,将衣角边那淡青色的竹叶染红了。
岑诗云看着触目,立马上前扶住了喻锦安:“锦安!”
喻锦安抓住时机,抬头朝她轻吹了一口气,岑诗云未有防备,迷情蛊被吸入,她的眼神瞬变,随即抱住喻锦安轻声唤道:“师兄,你没事吧!”
“疼。”喻锦安皱皱眉头,多有嫌弃意味,可也不得不忍:“前辈刚刚叫我什么?”
“师兄怎么说胡话?什么前辈?”岑诗云彻底种了迷情蛊。
蛊毒可说是,蛊与毒二物。这种东西对于一般人而言较容易中,修者而言并非逢出必中。下毒可被闻出,验出,也有内力高深者可将毒素逼出体外,越是高深修者,想要对之下毒,越是困难。蛊也一样,下蛊的时机与中蛊的程度都需要仔细考量,之前也说过,迷情蛊必须要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吸入才有迷幻之效。
喻锦安之所以安排这一出,也是为了让岑诗云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提高下迷情蛊的成功几率。喻锦安觉得岑诗云怎么说也出自道宗,与自家父亲还是同修,自家那位是不可能中这种程度的蛊毒的,没想到这女人竟真蠢成这样。
岑诗云吩咐他盘腿坐下:“师兄,我帮你疗伤。”
她解开喻锦安的上衣从袖中拿出药粉为他上药,随后又运功继续为他修补命元损伤。此回与之前不同,前两次输送功力之时岑诗云皆有保留,且只输气,喻锦安想反向感知其经络气海,都被看穿阻止。
而现在,她毫无保留,输气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上一半,喻锦安能明显地感受到她的真气走向,通路大开。
不过多时,输气已经接近尾声,在感受到岑诗云似要收气瞬间,喻锦安一把将其双手扣住,岑诗云被吓得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他,喻锦安也缓缓睁眼,对她笑道:“一起给我吧。”
随即,强制吸取岑诗云的内力,补完了受损的命元。还不够,他还未松手,岑诗云想要挣扎,却被他死死控住,动弹不得。
她本是输送内力的,现在却反被吸光了内力。随着最后一丝真气离体,喻锦安手聚掌劲,一掌击中了岑诗云的心脏。
岑诗云被击倒,喷出口血,脑子也随即清醒了:“你!”
喻锦安站起穿上了上衣,捡起了地上的剑:“我和铭怀子不一样啊。”
岑诗云倒地苦笑:“你父亲一生正直坦荡,竟生了你这样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
“不知前辈在骂我卑鄙小人时,有没有想想你自己。”他居高临下,仿佛又回到了狐狸洞中,这是他将那癞蛤蟆踩在脚下的模样。
“你的打算是什么?”喻锦安道:“我才是你该报复的人?为什么要针对丹煦?”
“哈哈哈哈。原来……原来是为了那个天圣教的妖女!”
“天圣教?”
岑诗云又吐了口血:“你居然还被她蒙在鼓里。她拿给我的臂钏就是天圣教的东西,她还亲口说过,如果我杀了她槐筠不会放过我,她肩上有天圣教的印记,是一只白色虎头蔓延到胸口,你不会还没见过吧?哈哈哈哈哈……她还说你啊,中了她下的蛊还不知道,蠢啊蠢啊!”
喻锦安蹲下身,钳住岑诗云的下巴:“你还知道什么?她跟你说了什么?”
岑诗云看着他,原来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居然还能摆出这样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仿佛恶鬼催命一般:“她说男人都太笨了,她让你往东,你就往东,让你往西,你就往西,哈哈哈哈。”她笑着笑着,声音却如哭泣一般,眼中满是泪:“人啊……只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执迷不悟啊!”
说完,她便自断经脉,喻锦安还未来得及阻止。
不过喻锦安此回目的就是杀她,岑诗云有一点是说对了的,他除了长相,性格作风没有一点与父亲相似。
淮秋城主喻寻竹以仁德美名于世,喻锦安没那么好心,岑诗云这救命之恩里包含着意图不轨,与其坐以待毙,喻锦安选择先杀了以绝后患。
但他没想到,岑诗云死前语出惊人。
喻锦安不是没想过天圣教,但她与丹煦再次相遇的地方是在西域,四年前南疆蛇蜕一事过后,他也有调查天圣教,但始终局限在陆枫和南疆,槐筠在那之后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藏龙,台面上很少能打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一点便是,丹煦竟然在岑诗云面前承认对自己下蛊,并且与槐筠关系匪浅。
喻锦安深知自负清高之人不屑说谎,难道自己真的什么时候中了蛊?他吐出了舌下那一小半迷情蛊,用脚踩碎了。
他命元已经补齐,运功翻出一层黄土,盖住了岑诗云的尸体,转身回了村中医馆。
在岑诗云的首饰盒中,找到了丹煦的臂钏,与丹煦给他看的那只是一对。
而丹煦那边,所有东西都准备了妥当后,已经到了后半夜。喜服宽大,衣服方面不用再改,有了迷情蛊,高矮胖瘦也不在考虑范围,那吴主事自己修为都不到家,更何况他的手下们,绝对逢蛊必中。到时只要有人来掀盖头,对着吐气准没错。
万事俱备,就等着喻锦安来穿喜服化妆了,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再看已过四更天,阿纯姑娘已经倚着床栏睡着了,丹煦给她盖了层被褥,决定自己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