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今年生日，悦柠就28岁了。 到了这个年纪，身边的朋友大多数都成家了，没成家的，大多数都事业有成。 而她，简直快活成一个笑话。 十年异地，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 工作上更是平平无奇，是个只会缩在角落领着稀薄薪水的小小科员。 夜深人静时，她辗转反侧睡不着，总会胡思乱想许多东西，她常常暗自后悔。 假如大学毕业后，她没有去考公务员，而是和琳琳他们呆在深市一起奋斗，又或者卯足劲跟着舒清枫一起去京市，是不是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了？ 在老家工作了6年，在体制内打工，每天的生活波澜不惊，得过且过，骨头变懒散了许多，唯一让她觉得生活有盼头的，就是舒清枫。 大学毕业后，她一直在等着他从京市归来，这一等，便是6年。 从大学到工作，两人异地恋96年，从口中说出来，只是个数字，而对悦柠来说是漫长、孤独而又煎熬的岁月。 这段岁月，甜蜜有的，难过有的，失望有的，更多的是辛酸，等待和距离煎熬出来的辛酸。 她不想再这样一天天毫无盼头地等下去了。 这一天，看着成双成对来民政局领证的情侣，悦柠的鼻子直泛酸，给舒清枫打电话，没接，连着打了几通还是没人接。 悦柠心情有些崩溃，尤其是想到他们异地快十年，他们依旧隔着21205公里的距离，一气之下，她发出了连自己都不情愿提及的那三个字：分手吧。 以前说这三个字，只是气话，他们谁也没当真过。 现在说的这三个字，除了是气话外，还有数个月来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短信发出去后，悦柠坐在民政局门口等了大半天，才接到舒清枫着急忙慌的电话，“柠柠，你在哪呢？你说的分手，我不同意。” 悦柠鼻子开始泛酸，那么多年累积的委屈和郁闷在此刻竟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了，“舒清枫，我们在一起多少天了？” 多少天？舒清枫没有数过，但他知道，她陪他走过了这辈子最绚烂的岁月——18岁到28岁。 悦柠难过地说：“是350天，我都记着呢！我们从大学时就开始在一起，是我费尽心思追的你……” 舒清枫觉得她的情绪不对劲，急着开口，“柠柠，你听我说……” “你别说话！” 悦柠怒吼了一句，舒清枫便沉默了起来，静静地听着她说。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爱你，时间、距离都不是问题，所以异地恋也好、等个三年五载也好，我都坚持下来了，可你呢？说好读完研就回来的，你人呢？从我们在一起到现在，你在京市一呆就是九年，我还能等到你回来吗？” “你学历这么高、工作能力这么强，在哪里找不到工作，非要呆京市不可吗？” “你说过你要回来的，还说让我哪都别去，就等你回来。我乖乖地听你的话，等了一天又一天……这种心情有多煎熬，你知道吗？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承诺？” 听到电话那边哽咽的声音，舒清枫的心疼得快拆成两瓣。 “我不等你了！” “柠柠……” “再见！”说完，悦柠把手机关机，在人来人往的民政局门口蹲着，缩成一团，哭成泪人。 穿着蓝色制服的站岗大叔看到悦柠眼泪流得这么汹涌，上前安慰，“姑娘，你怎么哭成这样了？” 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悦柠觉得自己活得太失败了，崩溃道：“他不会回来了。” 站岗大叔以为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她被男朋友放鸽子了，以过来人的心态劝道：“这么没担当的人，就不要等他了，你看你长得这么年轻漂亮，还怕找不到对象吗？要是没合适的，大叔给你介绍，我家那侄子还单着呢，长得可帅了，学历也老高了，好像是研究生还是博士来着，还在京市找了份好工作，想当年高考，他还是咱们省理科状元呢……” 悦柠闻言，轻声抽噎着，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着他，“京市？” 站岗大叔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神气道：“对啊，超一线城市呢。” 悦柠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研究生？” 站岗大叔憨厚地笑着，竖起大拇指引以为傲道：“对，我侄子，厉害吧。” 悦柠沉吟了半响，“你侄子是不是也叫舒清枫啊。” 站岗大叔诧异道：“欸，你认识我侄子啊？” 悦柠像听到什么伤心
的故事，骂骂咧咧道：“去他妈的京市，去他妈的研究生，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诅咒他一辈子单身。” 站岗大叔有些气急败坏，“欸，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失恋伤心，但你也不能诅咒我侄子找不到老婆啊……” “舒清枫就是混蛋！”悦柠哼了一声，起身离去。 站岗大叔：“……”什么情况，难道这两人认识？ 悦柠看着手机银行上的存款，5万，这是她工作六年的存款。 她曾天真地打算着，等舒清枫学成归来，两人一起去深市买一套房子，不用很大，两居室就可以，太大了反倒不够温暖。 她做梦都想和舒清枫结婚成家，然后养一只猫，生一个孩子，一家四口，快快乐乐地生活。 现在，梦都全成泡沫了。 同事拍了拍发呆的悦柠，“张处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悦柠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放进纸箱里，起身便敲了处长办公室门。 “进来，把门关上。” 悦柠关上门，看向喝着枸杞茶的张处，礼貌喊道：“张处。” 张处放下保温杯，瞥了一眼电脑屏幕，而后把视线落在悦柠身上，“你这封辞职信是当真的？” “嗯。”辞职，是她这几天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你在我手下工作六年了，虽说业绩平平，没什么事业心，但谨小慎微，在工作上从没有出现什么差错，我对你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为什么想辞职？” “就……”悦柠想了下措辞，想起那封在网上很火的辞职信，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看看。 “我想走走。” “要多久？” “不知道。” “你可以休年假，不够的话，我可以批你的假，病假、事假都可以。” 悦柠摇摇头，“说不准。” “这么安稳的工作，你当真不要了？”张处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小年轻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放弃安稳的铁饭碗，真是荒唐。 悦柠脸上毫无波澜，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嗯，我想试试另外一种生活。” 不为按部就班的生活所累的新生活，没有舒清枫的新生活，能继续为梦想而活的新生活。 张处歪着脑袋看她，“你真打定主意要走？” “嗯。” “你问过你家人的意见吗？” “他们还不知道。”悦柠想先斩后奏，等生米煮成熟饭后，他们再否决就没意义了。 她不打算再给自己一条退路了，以前就是因为有这条退路，她才畏畏缩缩地蜷缩在一隅得过且过，这一耗，就是六年。 细看这六年，她想要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得到，反而错过了那繁华的六年。 “那你想过辞职后，怎么找工作？找什么工作？你已经不年轻了！” 张处善心的提醒像跟针一样，狠狠地扎进悦柠的心，“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张处气不打一处来：“需要我提醒你吗？按照身份证上的年龄，你马上就28岁了，你没结婚没生孩子，现在出去能找到什么工作？” “我会想办法的。”悦柠一脸平静道，她知道她年纪不小了，没办法像十几二十岁初头那样意气用事，她现在做的每个决定要把每个人都考虑进去，尤其是她的父母。 可她不能再这样了，她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荒唐！”张处气得脸都红了，“辞职信我先不批，这事情你再好好考虑……” “张处，我考虑得很清楚。” “你……”张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皱着眉，顿了顿道：“那随你，最好别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悦柠点了点头，后悔……肯定会有的。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今天过后她将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可她清楚，如果她一直偏居一隅做着一份不喜欢的工作，除了收获年龄外，她将一无是处、一无所长。 告别了工作六年的单位和同事，悦柠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徐静在厨房做饭，林志国在大厅看电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如平常，想来张处应该没有和他们说她辞职的事情。 吃晚饭时，悦柠闷不吭声地夹菜吃饭，吃得比平时还快，吃得也比平时多，她觉得她该多吃点，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和父母吵架。 这个不孝子！悦柠在心中默道，这么大人了，还要气父母，真是大逆不道啊。 <
> 徐静还是和平时一样，问她和舒清枫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先吃饭吧！”悦柠扒完最后一口饭，心虚地看了徐静一眼，盛了碗汤慢吞吞地喝着，寻思着等她爸妈吃饱饭再说，免得被她这个不孝子气到连饭也吃不下。 徐静见她不答，忧心忡忡地抱怨着，“我就说异地恋不靠谱，你非不信。你们互相见不着，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背着你做什么，你也不知道，也就你，死心塌地地爱着他，还有你爸也是的，还说读人靠谱老实，你姑给你介绍的对象个个事业有成，怎么就比不上舒清枫了。” 悦柠吃饱放下碗筷，打算趁此开诚布公，“妈，你说得对，于是我们分手了。” 林志国从碗里抬头看了她一眼，严肃道：“你没开玩笑？” 徐静放下碗筷，拔高声音道：“谁提的？为什么要分手啊？” 悦柠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当妈的人都这么操心。 没对象时张罗给你介绍对象； 有对象时又担心对方不靠谱； 见你们迟迟不结婚耗着，巴不得你们赶紧分手； 等真正走到分手这一步了，就开始嚷嚷着骂对方是孙子。 悦柠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说：“我提的。” “你是怎么想的？读了这么多年，脑袋装浆糊了吗？”徐静骂道：“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马上就28岁了，跟他耗了快十年，现在才说分手？早几年我让你分手，你怎么不听啊，现在这个节骨眼分手，你是想要成为老姑婆吗？” 悦柠的心被徐静的话狠狠地扎了一下，瞬间泪目，但始终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