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澜那天解释了一句，但没有人相信。她那样坦然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便已然一副默认了的态度。 流言疯长。 “她喜欢顾忱一点都不奇怪啊。”厕所里，两个女生一边洗着手一边聊天。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也喜欢顾忱啊，毕竟他那么帅，帅疯了。”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惊讶，“何况宋听澜那么漂亮，我要是她，我也只看得上顾忱。” 另一女生声音软糯，期期艾艾地附和：“是啊，她好漂亮。” 但随后又叹了口气，小声说：“我要是顾忱，也一定只会喜欢上她这样漂亮的女生吧。” “那不一定。”女孩子关掉水龙头，语重心长地对同伴说：“听着，暗恋帅哥不是可耻的行为，相反这很正常。我们要相信，只要我们足够优秀，将来一定也会有人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真的，那要到什么时候啊。” “嗯……下次考试你再进步十名吧。” “好难，那还是不要有人喜欢我好了……” 两个女生的讲话声越来越远，宋听澜才从隔间里面出来。 她看着侃侃而谈讲着鸡汤的女生的背影，弯了弯唇，低头认真洗手。 流水冰凉，像时间一样无声消弭于指尖，湿润润的用带着一股永不退散的潮气。枯燥的高三生活也平淡乏趣，偶尔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够人琢磨很久。 宋听澜很能明白她的前客户顾忱同学为什么总是处于话题的中心。她这样迟钝通常看不到别人长得究竟是丑还是美的人都不得不承认顾同学长得真的是很好看的。 和这样的人一起成了当下话题热点，宋听澜想低调都难。 上午最后一节课过去，她打算趁中午的时间去探望一下小粒。她前几天刚做完一场姑息性手术，昨晚给宋听澜打电话说很想她上次给带的橙子饼干。 虽然目前有了顾忱的资助，但是许清依然坚持打了好几份工。上次宋听澜去医院的时候，少年已经比她刚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她打算这段时间要经常过去医院一下，至少可以让许清轻松一点。 教室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大半，宋听澜收拾好东西便也打算离开。她站起来，对坐在她外面把出口堵住的安小冉轻声道：“我出去一下。” 安小冉神情冷漠，仿佛没有听到。 女生态度疏离又迟滞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言未发，起身径直离开了。 那一日，安小冉脸色不太好看地问她：“你也喜欢顾忱啊？” 宋听澜闻言只是无奈地笑笑，说只是还给他伞而已。 宋听澜私下其实认为这种流言蜚语并不需要郑重其事的解释，给人解释和自己不熟的人的关系，这很奇怪，但叫人误会也是不好的，所以她说了。现实很明显地给了她结果——并没什么作用。 安小冉听见她的回答并不相信，后来便冷了下来。 宋听澜失去了这一段转学来以后的唯一一场可以称之为“友谊”的感情，她安静地望着女孩子冰冷僵硬的背影，之后敛眸，平静无波地背着包最后一个出了教室。 给小粒带的橙子饼干的甜品店就开在学校门口，生意非常火爆。宋听澜经过的时候看到橱窗里面摆放着的饼干只还剩下三盒。两个高一的学妹结伴有说有笑地一人拿走一份，只剩下最后一份了。 宋听澜一个人走进店里，买到了仅剩的那盒橙子饼干。 她心下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去结账，结果一回头还没抬起头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宋听澜下意识后退两步，首先闻到了一股烟味，随后便是很多人哄闹着起哄的声音，像毫无防备突然炸开在她耳边的鞭炮一样。她不适地蹙起了眉。 “同学，你怎么故意往我身上撞啊。”一道属于男生的声音吊儿郎当地响起，含着满腔的笑意说道。 宋听澜抬头，看到一个理着寸头个头极高的男生。她记得他。 是那天在便利店，她给顾忱送伞时被看到的那个人，安小冉口中隔壁班的同学，高三学生里“最混”的那一个。 男生敞着校服，弯腰低下头当着所有人的面低笑着凑近她问：“干嘛，要当我女朋友啊？” 宋听澜在他凑上来的那一刻再次退后了一步，安静的眸光里没有一丝被在众目睽睽之下起哄的惊惶，只是平淡无波地睨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没有起伏地绕过他们：“借过。” 哄闹声降下去，霎时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被当众丢了面子，男生布满笑意的表情狠狠一沉，阴阴地望着她。
宋听澜仿佛没有看到，抬脚就要走，却被人挡住去路。 一群男生的包围圈中，女生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厌烦。 这张脸确实给她带来过不少的麻烦，记忆里，初三那年，她也被围堵过一次。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那次的男生在满室的哄闹声中满脸得意，低头就要强吻她。 若不是被老师及时拉开……宋听澜闭了闭眼，现下同样的情况让她讨厌的简直希望这些人全部都在此刻原地爆炸。 “能不能滚开啊。”女孩子清朗的声音乍然在耳畔响起。宋听澜睁开眼，被一只胳膊搭在了肩膀上。 声音有点耳熟，是今早在洗手间对同伴讲“心灵鸡汤”的女生。宋听澜想起来。 “好烦啊你们，不去上课在这里学电视剧堵人，以为自己很帅吗？”女孩子以一种抱怨的语气小声嘟囔，“简直要吐。” 宋听澜闻言差点笑出来。实际上她也真的没忍住，眼睛一弯，露出一点显而易见的笑意。 女孩子听闻，扭过头认真看着她，寻求附和一般说了句：“你说是不是啊？” 宋听澜对上女孩浅色的瞳孔，乖乖点点头。 “最混男高中生”的其中一个跟班不忍被嘲，怒目圆睁：“你！” “我？”女孩子歪头看着他，眯起眼睛：“你滚啊。” “……” 现下境况到了无法挽回的一幕了，剑拔弩张之际，甜品店老板娘一拍桌子，开嗓一吼：“我开门是做生意的！小兔崽子不买的都给我出去！别在这堵着！！！” …… 一场干戈如此化解。 人潮不甘散去，宋听澜笑吟吟道：“谢谢你啊。” 女孩子一副“这都小事”的模样，齐耳短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酷的不行，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原乙，看你漂亮，交个朋友。” 宋听澜伸出手跟她握在一起：“我叫宋听澜，看你好酷，很想和你做朋友。” 女孩子的友谊奇怪的不行。 慕斯货架旁，在角落里目睹了全过程的两个人站在那里。 陈覆笑弯了腰，倚在墙上说：“这也太逗了哈哈哈哈……” 旁边少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陈覆正色，咳了一声道：“不是我说，流言说正在追你的那位宋同学可真招人喜欢，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那是什么东西？ 顾忱垂眼继续在橱柜里选甜品，指了其中两个对店员说：“麻烦帮我包起来。” 陈覆对他这个态度司空见惯，跟在身后啧了一声：“不是我说，你真的对女同学过敏啊？可我明明觉得你刚才都要冲上去替人解围了。” 顾忱没说话。 陈覆继续唠叨：“你就试着相处一下，不要总是躲嘛，说不定就喜欢……” 他话没说完，顾忱突然回头，漆黑的眸不带情绪地注视着他。 “……” 剩下的话就这么噎了回去。 毕竟是一块长大的，陈覆知道这人有多纯情，也有多不爱谈感情。 一谈就变冷漠。 但其实还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的时候背地里偷偷红了耳朵。 嘁。 顾忱从店员手里拿过打包好的甜品，推开玻璃门走出去。 放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长坡小道上樱花瓣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成了一条粉色的柔软的路。抬头，整个天空透亮无暇，被水洗成了黛青色。 陈覆不解地望着少年越走越远的背影，带着他以为顾忱买给自己的蛋糕。 “喂，你要干嘛去？” 高挺的少年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背影高瘦，闻言只回答了三个字。 “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