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宋繁花没想到,她会在百斋撞上沈寒。
而这一世,她见他的第一眼不是在宋府,不是在冬季,不是她心存敬畏,他官袍加身,而是她隔着血海深仇,于这个炎炎夏日,看到卧榻饮酒的他。
宋繁花抿抿薄唇。
沈寒抬头,没有看宋繁花,只是看着被吕止言拉在手里的宋昭昭,挑眉笑道,“难怪吕兄不愿意回去了,原来是美人相伴,乐不思蜀。”
吕止言瞪他,“少在那里瞎说。”
沈寒笑道,“哪里是瞎说了?”他指指吕止言从进门开始就握着宋昭昭而不丢的手,戏谑,“你这一副生生不舍得甩开的样子,可真是宝贝的紧。”
吕止言横目怒他一眼,转头看向宋昭昭的时候他又一脸温柔,低声说,“别理他。”
宋昭昭有点儿不好意思,她也觉得上山太唐突,所以她才拉了宋繁花一起来,如今被这个陌生的男人打趣,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吕止言看出她的窘态,直接冲沈寒不客气地道,“你可以走了。”
沈寒一怔,半天反应过来吕止言是在赶人后掂着酒盏大笑,笑罢他搁下杯座,起身拍拍衣服,“罢了,吃你一顿酒还要受你脸色,真是窝囊了。”话虽这样说,他眼角的笑意却没消弭,又看了宋昭昭一眼,拱手客客气气地道,“在下沈寒,姑娘既是吕兄的朋友,那也是我沈寒的朋友,可否冒昧问一下姑娘芳名,下次见了也不至于失礼。”
宋昭昭正要回话,吕止言却是哼一声,道,“你管她叫什么名字呢。”
沈寒挑挑眉,“人你宝贝着就算了,名字你也要宝贝着?”
吕止言轻哼,“总之就不告诉你。”
沈寒失笑,摇了摇头,冲他道,“小气巴唧的。”
吕止言脸一黑。
宋昭昭忍不住就噗呲一笑,笑声绵绵,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肠语调,她拂开吕止言的手,冲沈寒施了一礼,“沈公子,敝家姓宋,双字昭。”
沈寒一怔,脸上以及眼角的笑倏忽散去,他抿抿唇,问,“姑娘姓宋?”
宋昭昭嗯一声。
沈寒问,“宋世贤与你是什么关系?”
宋昭昭道,“长哥。”
沈寒原本是没把宋昭昭看在眼里的,即便此刻吕止言对她有情,可她却入不了吕府,成不了吕止言真正的妻子,询问芳名也只是看在吕止言的面子上,往后见了,他愿不愿意理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可此刻,他漫不经心的视线一下子就聚焦在了宋昭昭的身上,他心想,姓宋,又是宋世贤的妹妹,那必然就是来自于衡州首富宋府了,他的目光带了点深沉冽寒之意。
宋昭昭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肩膀缩了一下。
吕止言又怒了,他冲沈寒道,“你到底走不走?”
沈寒额角一抽,薄袖一掸,收回视线,仰叹道,“下次再也不来了。”
吕止言听后笑了,他努努嘴,“不来我可省了酒钱了了。”
沈寒气的瞪他一眼,扭头就走,脚步刚迈出去,又看到面前站了一位少女,少女穿着萱草色的翡翠薄裙,缤纷亮丽的裙摆,紧束的腰身,肩膀处飞带轻飘,长发垂胸,脸面白净而倾色,她站在那里,目光似无着落,朦朦胧胧,似山晨雾间的泽蔚,沼沼淼远,永无穷尽。
沈寒一愣。
吕止言挑眉,“愣着作甚啊?快走快走。”
沈寒道,“这位姑娘是?”
吕止言哼一声,又瞪他,“你怎么这么多事!我以前怎就没发现你这么好色的?见到女子就非要问一问,你管她是谁,与你无关。”
沈寒笑道,“一般女子我自然不会多问,但与吕兄有关的,我是不得不问了。”他看着宋繁花,也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报上了姓名,可这次,他得到的回应不是如宋昭昭一般的客气自报家门,而是漠视。
宋繁花看都不看他,直接脚步一抬,越过他,坐进了刚刚他坐的卧榻里。
沈寒越发一愣。
吕止言哈哈大笑,“都说了让你别问。”
沈寒第一次被人这般毫不留情又堂而皇之地漠视,不说他身为云苏身边的近身侍卫出门在外多有人巴结奉承,就是他本人与陌生不识的人相交,也会得到上宾般的礼遇,这倒是头一遭,他被人如此忽略不计,他嘴角绷紧了一下,扭头又冲宋繁花打量几眼,可少女垂目静然饮酒,对他的打量仿若无闻,神态自然,动作从容。
沈寒又眯紧眼,冲宋昭昭问,“这位姑娘是与宋姑娘一起来的吗?”
宋昭昭轻轻点头。
沈寒道,“莫非也是府上姊妹?”
宋昭昭笑道,“她是我六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