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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灯

拿到绞肠散的解药,不过是陶昭南离宫计划里的第一步。 她将绞肠散的解药收好,并不准备立刻服下解毒。 且不说,她不确定骆禅檀是否还会再来找她。若是被他发现自己身中之毒已解,只怕不会想出更阴险的法子来禁锢她。 而若如卓泽兰所言,解药发挥效用需要足足一日的时间,且药效发作时有着和毒发时不相上下的反应,她如今还身在宫闱之内,不能冒险。 接下来她要思考的,就是如何离开宫中。 只是若是生逃,依照骆禅檀睚眦必报的性格,未必不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要是死遁,如何才能不留踪迹地金蝉脱壳,让骆禅檀相信她是真的死了。 陶昭南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计策,只觉得此事不一定比离宫更简单。 真是越想越头疼。 济南,上元灯节。 灯市中,灯笼明亮如昼,墙头之上火树银花,人声鼎沸。 一年中,唯有此节,男女可携手同游,互明心意。 一身黑衣逆流穿行人潮之中的男子,目光始终紧盯着身前戴着帷帽的从都尉府中出来的女子。 自出都尉府,她一直与人同行,直到方才,身旁之人似是有事暂时离去,她才落单。 与身侧穿行的行人不同,她似乎对灯市上的奇巧玩意并不感兴趣,也没有为任何东西驻足停留。 突然,她顿住脚步,跟在她身后的男子也跟着停下,侧身躲避到一旁的墙后,暗暗观察着她。 正当男子心中疑虑她是否发现自己踪迹时,他见她走到一小摊前,取下了摊子上的一个兔子花灯。 “姑娘好眼光,这是我这儿最精致的灯笼了。”摊贩见她身上穿的衣服不似普通平民,眼睛提溜地转了转,“姑娘,这个灯笼我卖您一百枚铜钱。” 头戴帷帽的女子放在手中花灯,轻轻摇了摇头,迈步欲走。 她不过是见此花灯想起了故人,并没有真要买下的心思。 摊贩不想放过这门生意,便又大声喊道:“姑娘,若您诚心想要,八十也行。” 那女子依旧干脆要离开,摊贩狠了狠心。 “五十枚,再低就不行了。” 倏地,一袋钱币被丢在他的小摊上,一个冷脸男子提起兔子灯笼。 冷声说道:“这个灯笼我要了。” 摊贩打开钱袋,看到里面的铜钱,又放在掌心颠了颠,估摸着不止一百枚,脸上笑开了花。 对着男子殷勤说着福气话:“公子丰神俊朗,买这花灯定是要送给心上人的吧。” “花灯赠佳人,公子定能获得美满良缘。” 不等摊贩说完,那冷脸公子就迈开步子朝刚刚那名女子走去。 男子将手中的灯笼递给那女子。 她刚刚听到有男子要买花灯,所以站在原地瞧了两眼。 眼睁睁看着那人朝自己走近,又将买来的花灯递到她手中。 她诧异地抬头,从帷帽中模糊地看见男子的模样。 她确信,自己从前从未见过此人。 接着,只听那人低声对她说:“六殿下命我来寻桃夭姑娘。” 许久没有听见“六殿下”的名讳,桃夭微微一怔。 她转身疾步欲逃,又被身后的人攥住了手腕。 “桃夭姑娘,我乃神暗司副使,薛仁恩。” 他从腰间取出神暗司令牌,冰冷厚重的铁质令牌被放在她手心。 她翻到背面,看到上面的暗纹和名字,知道神暗司的令牌不易作假,这才没想着溜走。 “桃夭姑娘,可否同我回京去见尊使大人。” 数日后,戌时城门将闭前,薛仁恩带着桃夭回京入城。 桃夭女扮男装,装扮成跟随薛仁恩的神暗卫模样。 入城时虽有城守照例询问他们的身份,但一看到薛仁恩手中神暗卫的令牌,即刻就放了他们通行。 一回神暗司,薛仁恩就领着桃夭去见了骆禅檀。 “你在此稍候片刻。”薛仁恩让桃夭先在院中等候。 他上前去叩门,从门内传来一声进来,他才推门而入。 骆禅檀抬头看向门边,见薛仁恩从门外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 薛仁恩要跪下给他行礼,被骆禅檀打断:“不必行礼了,人呢。” “人我已带回京城,就在院外。” “让

她进来。” “是。” 桃夭缓缓从门外走入,抬眼看向骆禅檀的时候,眼眶中隐隐积蓄了泪水。 她张唇哽咽了许久,才唤了他一声六殿下。 骆禅檀从椅凳上起身,走到她面前。 桃夭的目光凝在他脸上,直到他走近,才恍然自己还未给他行礼。 她才要屈膝,骆禅檀立刻扶住她的双臂,阻了她继续的动作。 他视线看向薛仁恩,吩咐他道:“你出去守着,今夜不许任何人来我院子。” 薛仁恩应了声是,出屋子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是谁杀了骆清乐。”骆禅檀双手握着她手臂不禁用力,着急发问。 桃夭皱着眉头,摇头:“奴婢不知。” 骆禅檀倏地松开了手,语气有些发冲:“你跟在骆清乐身边,怎会不知。” 见六殿下依旧如此心系公主殿下,桃夭心中有了一丝欣慰。 公主殿下,六殿下还是挂怀你的。 桃夭解释说:“奴婢知道公主是为何身亡,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害了公主殿下。” 听桃夭如此说,那便是骆清乐的死,的确不是自然,而是人为。 “说,骆清乐是怎么死的。” 一提起公主,桃夭就格外不忍,艰难开口。 “公主从京城到羯胡,一路上还未有什么不适。可是,自从到了羯胡,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仅贪睡没有胃口,身子一日日地消瘦下去。后来,咳嗽厉害时竟咳出了血。” 桃夭眼角有眼泪滑下,抽噎了几下才继续往下说。 “羯胡王为公主心忧,请来了云游天下的神医吴知岁。” 这些,都同栾枝所说的无二。 然而,栾枝不知道的骆清乐的病因,桃夭却知道。 “据神医所说,公主殿下中的是蛊毒。这蛊毒在发作前没有任何异样,一旦开始在体内开始游走,便会慢慢以人血为滋养愈发强壮。从五脏六腑,再到心脉,无药可救。” 骆禅檀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眼神也愈发凌厉。 见桃夭犹豫着欲言又止,他追问她:“你可是有疑心什么人。” 桃夭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再抬头对上骆禅檀视线时,才缓缓张口吐出四个字。 “皇后娘娘。” 不是太子,而是皇后么。 正如陶昭南所料,那日在太医署,琅瑶见到她时反应甚大。 那时她就猜想,玉兰殿内那位神秘的主子,或许会让人来传她。 玉兰殿内,陶昭南跪在地上。 “奴婢拜见贵妃娘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十分温柔的声音。 “起来吧。” 陶昭南从地上站起,垂着脑袋不能直视贵妃。 可那位声音如冬日化雪后潺潺溪流的贵妃又叫她上前到她跟前去。 陶昭南挪着步子走到贵妃身前,一双冰凉的手拉住她的手。 如寒冰一般的双手,不禁让陶昭南又想起了另一个人。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和皇后和良娣都不一样,她让她抬头,更让她和她对视。 陶昭南抬眸对上她殷殷期盼的双眸,看清面前人的一瞬间,陶昭南的大脑内仿佛有雪山崩塌,积雪滚落。 一片空白。 眼前的人,美得不像是真人。 但病容苍白,肌肤紧紧贴着骨头,骨瘦如柴。 也因为如此,更加不像是个活人。 她嘴唇微张,看着陶昭南的脸出神,似乎是透过她看向了另一个人。 陶昭南知道,她在通过自己看骆清乐。 泪水簌簌滑落,琅瑶站在一旁,见此连忙上前递上帕子。 “娘娘,多思伤身。” 洛贵妃接过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苦笑着对她说:“是本宫失态了,让你见笑。” 陶昭南恭恭敬敬地回答:“奴婢不敢。” 似乎是情绪平稳,洛贵妃再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变得平静。 她轻声问她:“太子殿下待你如何。” 陶昭南心有不解,诚实回答:“殿下待奴婢格外优厚。” 洛贵妃沉默了片刻,陶昭南摸不准她的情绪变化,不敢出声。 不

知为何,陶昭南在这位洛贵妃面前,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 “本宫听说,你先前在神暗司住过一阵。” 洛贵妃的双眼直直望进她的眼底,又轻又慢地浅笑说。 “你是骆禅檀安排入宫的吧。” 陶昭南的心微微一颤,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 她只大概知晓,骆禅檀曾是在贵妃娘娘宫中长大。 可对二人之间的关系,并无深的了解。 因此,她不确定,贵妃和骆禅檀,是不是一伙。 她该不该承认。 瞧见面前的姑娘紧绷起精神,洛贵妃撇开视线,只是轻轻一笑。 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这孩子,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她轻笑一声,陶昭南的神经跟着猛跳一下。 洛贵妃收敛笑意,又注视着她的眼睛,对着陶昭南抛出了一个让她心动的“诱饵”。 “你告诉本宫,想不想留在宫里。” “若是不想,本宫有法子送你出宫。” 琅瑶静静站立在一边,视线落在陶昭南身上。 她也很好奇,陶昭南的回答。 陶昭南有所迟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点了点头。 “奴婢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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