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松!”青梧忙唤鹤松的名字,眼中满是嗔怪,“慎言。”
而蛟二和谢慕行听了这名字,均是眼眸一颤,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诧异。
前几日在如意赌坊,娇儿已与那娱公子打了照面,当时只觉得这人阴阳怪气,说话尖酸刻薄,不安好心,样貌看起来比羡慕型还要病弱个百倍,实在不应该出现在杜方这种既嘈杂又污浊的地方,而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病。
后来在回明月庄的路上,才从谢慕行那里得知这人的来头。
玉公子是六年前出现在玉京城的。甫一出面,便声势浩大,短短一个月间,他就往玉京城上百家商行投了近百万两银子,手笔之大,令人瞠目结舌,一时间成了玉京城里人人追捧的新贵。可奇怪的是,玉公子名下并无产业,这挥金如土的底子像是凭空出现的。
而他的来历更是成谜。世人只知他从北境苦寒之地来,却无一人知他祖籍,更没见过他走亲串友。平日里,他不是隐居在北郊山上的别墅里,便是上各处商行视察洽谈。
但偏偏这样一个世外高人版的娱公子,却在两年前养成了个十分俗气的爱好——麻将牌。这才让蛟二和谢慕行在如意赌坊遇了他。
只是他又何时有了这逛伎馆的嗜好的呢?
谢慕行与蛟二默契地对视一眼,又都将心中疑惑深藏,淡然地转过脸来。
遭了青梧责怪的鹤松一脸的无所谓,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双眼则紧盯着蛟二,眉目间满是玩味。
“我可没有瞎说,”他轻笑着,放在桌面的手指装作不经意地向前挪动,几乎就要碰到蛟二的指尖,“那玉公子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不像个活人,你敢说他不奇怪?”
“劳烦阁下详细说说,”谢慕行敏锐地捕捉到了鹤松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茶递到蛟二手里,“那玉公子,究竟怪在何处?”
蛟二接过茶,复又靠在了椅背上,眼中满是探寻。
“究竟的,那就要问青梧了,”鹤松忍不住轻笑起来,斜眼瞄了谢慕行一眼,也抱了两臂靠回了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玉公子前些日子又来了玲珑阁,一眼便相中了他。”
“鹤松……”青梧小声喊他,眼中满是责怪,却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脸上露出犹豫神色,垂眸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玉公子行事的确怪异,可他虽然怪异,却也不像会加害舒兰的。”
蛟二抿了一口茶,冷冷道:“你只需将他怪异之处一一说来,其余的,巡检司自有决断。”
“那日,玉公子来玲珑阁,恰好有客人点了我上台抚琴,这样便被玉公子留意了。”
青梧欲说还休,面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谢慕行猜他是忌惮玉公子的势力,便压低了声音安抚他道:
“你放心,今日的笔录绝不会流到外人手中,且若是那娱公子,真有嫌疑,你说出来,巡检司也好,派人暗中护你周全。”
听了谢慕行的一番话,青梧垂眸,轻咬着嘴唇思忖了一会儿,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定定的看向羡慕性的双眼。
“那小生便说了。那玉公子着实奇怪,我在玲珑阁已有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客人。别的客人若是点了我作陪,定是逮住机会,便要上下其手;若是留在阁中过夜,也必然是要云覆雨一番的。可玉公子那日留在我房里过夜,竟从未碰我一下,只叫我脱光了衣裳站在他面前,由他从上到下,前前后后,转着圈地仔细打量了个遍”
“他就这样看了你一整晚吗?”谢慕行惊讶地问。
青梧摇摇头,“没有,他将我身子看遍之后,就从椅子上起来走了,走之前还叮嘱我将衣裳穿回去,莫要让这副好身子受了凉。”
“那你这钱赚得倒十分轻松啊。”鹤松偏过头来看着青梧,打趣他说。
“嗐,说来简单。”青梧难得地皱了眉头,面露厌恶之色,“你不知道,那玉公子虽然不碰我,可他打量我的那个眼神,才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你青梧可是仅次舒兰的大热门儿,怎么还会被人看得不自在?”
鹤松的玩笑话并没有将青梧逗笑,反而让他面色更加沉重,几乎显出一丝苍白来了。他垂下眼眸像是十分痛苦的沉思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和气儒雅的笑意已全然被替上了惶恐和不安。
“不知道是否我过于敏感,可玉公子打量我时,那眼神并不像在欣赏一个人,倒像是在审视一件死物。”
蛟二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她朝青梧缓缓点头,像是抚慰他,罢了又提起笔来,在纸上匆匆记下方才的对话。
青梧的话,蛟二和鹤松虽听懂了,却显然并不能理解。可谢慕行不然,透过青梧的话语,他眼前竟浮现出那日在如意赌坊里,玉公子面朝赌桌站着,眼珠却定在眼角,死死盯着蛟二时的画面。
当日他只觉得这眼神不善,让人不适的也许是他灰败的脸色和僵硬的表情。可今日借着青梧的叙述回想,他才惊觉那眼神里的诡异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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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分明是野兽发现了猎物时露出的兴奋难抑的眼神。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谢慕行心口猛地一坠,不禁皱紧了眉头。他忧虑的眼神看向蛟二,只见她已搁笔,手上又拿起了玲珑阁的名册,抬头对青梧鹤松说:
“二位可知这玲珑阁里的姑娘们,有没有一个名字里有芙蓉的?”
“芙蓉?”青梧思索片刻说,“名字里带芙蓉的姐妹,青梧并不认识,不过,倒是有一个拒霜,两月前刚来的姑娘。”
“拒霜?”蛟二疑惑。
“对,公子不知吗?拒霜,乃是芙蓉的别名。”
蛟二眼前一亮,忙将名册翻至最后一页,果然在最末几列里找到了拒霜这个名字。若真如青梧所言,拒霜乃是芙蓉的别名,那这个女子便极有可能是那芙蓉鞋印的主人。
谢慕行看出了蛟二的兴奋,怕引得对面二人生疑,忙开口问道:
“在下还有个疑问,”他说着,又将蛟二的茶杯斟满, “我看这名册上,姑娘们都用花作名,而小生们多以树木自称,可为何,舒兰身为男子,却用以兰花为称呢?”
“公子看似聪慧,却这也没想到吗。”鹤松冷冷看过来,嘴角笑得玩味,“自然是如花的用花,似树的用树,并无男女之分。”
谢慕行有些尴尬地笑笑,回头想问蛟二还有否疑问,余光却见到包厢门外,一个面颊绯红,显然是喝了半醉的男人正探头探脑地朝门里看。
谢慕行有些疑惑,正要开口招呼伙计让他引无关人等回避,却见那男子几步凑到门前,一脚迈进门槛,身子倚在门边,直勾勾盯着他身边正埋头研究名册的蛟二看了片刻,突然睁大了眼,咧开了嘴,抬手指着蛟二喊道:
“李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