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玳儿有崔婴陪着她在宫中玩，可是她并不满足，总想着能多找些朋友。 她察觉裴君如有些心事，总是一副惆怅却强颜欢笑的样子，跟她在一起玩，就玩的不尽兴。 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柳臻身上，回回去敏舒宫找柳臻都会扑空，薛玳儿就带着崔婴去藏阁看去。 藏阁有宽敞明亮的桌案，崔婴已经看到《南行记》的下卷，她读时对有感触的段落会试着抄写下来。 今日，受薛玳儿邀请去到藏阁，她自觉地一层一层挑起了，这藏阁有很多前朝人墨客的孤本真迹，外面流传的版本都是临摹拓印的，能在藏阁看是郎君都求之不得的事。 薛玳儿这边是直接爬楼开始找柳臻了，终于爬到三层时，在阁楼外的露天平台上发现了贵妃塌上看的柳臻。 “柳德妃，这么巧，你也来这藏阁看啊。”薛玳儿朝她热情的打招呼。 柳臻抬眼看了一下薛玳儿，回了个嗯。 薛玳儿径直走过去跟柳臻坐在了同一个贵妃塌上，柳臻不喜他人离她过近，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不满，但没有说，脸上的表情全是不欢迎。 “你在看什么啊？” “前朝治水修筑堤坝的图纸。” “堤坝图纸？那你会修堤坝吗？你好厉害啊……”薛玳儿知道此时不夸更待何时。 柳臻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会修堤坝，我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我阿耶会修。” “那你阿耶是何官职？竟然需要筑堤，那他肯定四处奔波，好辛苦啊。” “我阿耶柳清源，现任尚省工部水部司郎中，主管水利。” “那我阿耶同令尊官阶相仿，我阿耶是庐州长史薛岐。还是令尊更胜一筹，好歹是京官呀。” “薛淑妃问完了吧，柳臻想要接着看，恕不奉陪了。” “柳臻阿姊，你不要这般无情嘛。我特意来藏阁寻你，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你们？还有谁？” “崔贵妃，她在一楼读呢。我是想邀请你晚上来水絮宫玩，我们在御花园摆上宴席边吃饭边赏灯和御花园的夜景，再从教坊司叫来几位乐者弹奏小曲，可好？” “柳臻没有这个爱好，薛淑妃请回吧。” “哎，臻臻阿姊，玳儿都这般好言相劝了，你便随我们去一次御花园，觉得无趣你再回敏舒宫也不迟啊。” “不了，臻光是听淑妃讲就觉得无趣，有夜晚的功夫我需要早些休息，第二日好再来藏阁读。” “你、你这样读都不觉得枯燥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小姐，看这么多有何用，还不如和我们一起玩。”薛玳儿不满地在一旁嘟嘟囔囔。 “从现在开始读，就能摆脱女子身上愚昧无知的标签，你也说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什么造就的？” “什么……”薛玳儿见柳臻表情严肃，她的气势也落了一截。 “是男人为女人设的枷锁，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在这深宅大院不用读，不用明理，一心一意服侍夫君便是，这不是我柳臻想要的，男人越不让我做的，我偏要去做，男人越是维护的，我便越要打破。” 柳臻没说的是，她看不起司徒家的这些人，为何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和朝臣平起平坐？朝中唯一的卢府女将也被压制多年，更不要说女子都无法参加科举，她一直以阿耶为目标，认真学习了很多年水利知识，可是她不能和阿耶一样，做好水利工程福泽一方。 她没有机会在这历史长河中留下自己的印记，因着她是女郎，女郎能记入史册的只有红颜祸水。 “可你不还是嫁给圣人为妃了吗？” “柳臻十分感谢圣人选我为妃，机缘巧合下，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整日泡在藏阁看。” “臻臻阿姊，玳儿好佩服你，玳儿想结识你这般有个性的女郎，与你交朋友。”薛玳儿是很佩服这种有理想有个性的女郎。 “柳臻不喜欢和人交往。” “可是玳儿喜欢阿姊，玳儿还可以来藏阁吗？” “圣人允许后宫妃子们进入藏阁，柳臻没有权利阻拦你。” “那好，我明日还来见你！” 薛玳儿一蹦一跳地跑开了，柳臻欲言又止，她是真的很想拒绝。 第二日薛玳儿来了，和崔婴在一楼看了会，她很喜欢看工具，比如教人如何打渔，教人如何养蜂之类的，配合中简单的插图，她看得津津有味。 临走时上楼柳臻打了招呼，眉飞色舞地讲今日看了些什么。 <
> 柳臻没有说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听着。 崔婴几次见柳臻都是上楼行个礼，问候一声下楼看了。 三个女郎整日里在藏阁泡着，倒是急坏了李奚。 前些日子他还觉着薛玳儿胡闹，总是在御花园琢磨着玩些什么，比司徒墨这皮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贤妃整日里窝在宫里，三个女郎呆在藏阁，没人关心皇上在做啥啊！ 李奚：你们四个都嫁人了，没人关心一下自己的夫君吗？那就是普通家庭娶妻也没有跟夫君这么不熟的吧？一个月了就封妃见过一面吃过饭，圣人事后请贵妃来陪伴，后面居然无事发生！ 司徒霖说不提倡你们宫斗可没说不提倡你们邀宠啊，怎么没有一个人跑到圣人面前刷存在感？ 李奚替司徒霖是操碎了心，他先是去了纤颖宫见裴贤妃。 “李内侍来纤颖宫有何事，是下一个节日轮到我监制了吗？” “回贤妃，七夕拜月穿针仪式往年都是一样的，在常宁殿举行，没有其他需要贤妃您监办的，盂兰盆节的节目单等过些日子奴婢给您送来。” “那李内侍可是有话要与我说？”裴君如觉着李奚此行另有目的。 李奚就喜欢这种聪明人：“七夕将至，乞巧是为女郎求得绣花的巧手，贤妃您看，嫁为人妇的女子又该如何？” “李内侍所言，君如已明白，听说圣人整日劳累不得安眠，君如便做一只安神香囊献给圣人。” “贤妃果然是天资聪颖啊！” 李奚很满意，他觉得这几人中最有可能得到圣宠的便是聪明的裴贤妃了。 可惜他不知道裴君如是送香囊是假，向皇上提自己想见裴叶棠是真，她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思念司徒期的心情了。 …… “臻臻阿姊，御花园的荷花开得很好，我刚鉴赏了《采莲图》，咱们去浮碧亭写生吧。” “淑妃你会作画？” “我不会，但我想学作画啊。”薛玳儿答的理直气壮。 柳臻看着这女郎自信又干劲满满的神态，没忍住噗嗤就乐了。 “臻臻阿姊，你笑啦！那你是愿意同我们去赏荷了？” “我会些白描，采风时让你看一下我的画技。”柳臻没有正面回答，可薛玳儿是满意的，毕竟几人泡在藏阁她早就要闷坏了，能出去赏荷真是再好不过了。 崔婴也不是很擅长画艺，听说柳臻居然会这及其考验笔控能力的白描，她是很好奇的。 期待着明日赏荷能看到柳臻的作品。 赏荷当日，崔婴早早去了趟御房送了一份贵妃红和自己自己亲自做的糖蒸酥酪。 司徒霖见着她进御房，停下手中的笔，嘴角微微上扬：“贵妃特意来御房看朕，朕受宠若惊啊。” 崔婴想起来自己那次会错意做的糗事还有些局促，声音都轻飘飘的：“婴婴得知皇上近日来很是劳累，特意带了亲手做的糖蒸酥酪慰问。” 说完就低着头，手里扯着袖口，眼神左右乱飘，但就是不敢正眼看司徒霖。 司徒霖带着调戏贵妃的心思，故意走到她面前站定了，俯身靠近她耳畔：“谢过贵妃体贴朕。” 崔婴仓促地和他对上视线，马上如受惊小鹿般退了几步，走到了一边。 司徒霖慢慢踱步：“《南行记》看完了吗？” “看到下卷了，今日婴婴把上、中两卷送来归还。” “见你如此喜欢这南方风土人情，朕若是有机会微服南下，就带上你，如何？” “真的吗？”崔婴回过头眼神充满了期待。 “朕说出去的话怎会不算数，不过近日应是不能出行了，盂兰需要祭祖。” 崔婴当然知道皇帝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腾出来时间，她不急于这一时，只是知道将来还有可能出宫游玩，她心中是欢喜的。 “今日午后，婴婴和淑妃德妃在御花园赏荷写生。” “写生？”司徒霖听着很新奇。 “柳德妃会白描，说一起赏荷给我们画这御花园池塘中的荷花，展示一下画工。皇上若是下午得空可以来御花园坐坐，这些日子荷花开得正好，是赏景的好时候。” “我就不去了，你三人注意阳光，莫要把人晒到中暍，走之前让泉儿去领两盆冰块，放在浮碧亭还能解解暑气。” “那我替淑妃和德妃谢过皇上。” 二人又聊了一会《南行记》，司徒霖就着糖蒸酥酪捻了两块贵妃红。 <
r> 见着司徒霖已经吃完甜品，崔婴主动告辞了。 司徒霖又批了会折子，实在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偏头瞧了瞧这盘中的贵妃红，拿起来一块仔细端详。 “贵妃，给朕送贵妃红……”喃喃自语着，司徒霖揣度崔婴的意思。 “噗，邀请朕来吃贵妃？” 想想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崔婴一端方持重的女郎，怎么会用一份糕点暗示这种事情。 司徒霖摇摇头，他果然不懂男女之情，也看不出这亲自送点心有何含义，索性不想了，又拿起奏折重新看了起来。 午后三人到了浮碧亭，亭子四面挂满了纱帐，因着天气晴朗无云，平静无风，纱帐里还有些闷。 好在有打扇的宫婢在一旁候着，还有泉儿上午从皇上那里领来的两盆冰，这亭子里居然还能感受到一丝凉气。 浮碧亭四周是一片绿海，湖中全是荷叶，荷花三三两两地竖在荷叶上，未开放的花苞更加美，紧闭的花苞里蕴含着生机。 “现在有莲蓬了吗？”薛玳儿问内侍小豆子。 “回淑妃，有的，奴婢这就叫人弄船来给您摘莲蓬。” “摘嫩的，我想吃莲子。” “是，豆子明白。” 然后小豆子就一溜烟跑去找李奚汇报了。 “淑妃要摘莲蓬吃莲子？” “是的，师父您看，我是备几只船？” “一只船就够了，这小湖面上全是荷叶，弄那么多船在里面能划得开吗？” “是，小豆子带着人去复命。” “去吧，小心伺候着三位主子。” 也不知道薛玳儿这祖宗怎么心血来潮想到吃莲子，这大夏天的划船得给小豆子热得中暍吧。 “小豆子！带斗笠！莫要晒着。” “是，师父。”小豆子还未走远，赶快给李奚行礼。 李奚冲他摆手让他快去复命。 …… “淑妃，这使不得，让小豆子给您摘吧，摘得了马上划过来给您送到亭子里。”小豆子举着船桨左右躲闪，不肯交给薛玳儿。 “我没划过这么小的船，你让我划一下。” “玳儿，小豆子说得对，你又不会划船，在亭中等着他就是了，哪有妃子在御花园划船的？”崔婴也劝她，薛玳儿看过教如何划船的工具，今日算是逮到实践的机会了，非让小豆子带她游湖。 小豆子这边又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哭丧着脸划起船来。 这么危险的事，薛玳儿非要做，真是落水了，小豆子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好在薛玳儿运动细胞发达，划船动作简单，她几乎没用多久就学会了。 “臻臻阿姊！开始作画了吗？能否把玳儿画进画里！”薛玳儿在湖中冲柳臻喊，她为自己竟然能轻松学会划船感到得意，希望柳臻能把她画下来。 也不知亭中的柳臻听没听到，她在湖中折莲蓬，碰到好看的花也要折，很快带着一木桶插满的荷花和莲蓬满载而归了。 “婴婴阿姊，吃莲蓬！玳儿亲手摘的！特意挑最嫩的莲蓬。” 崔婴拿过一支莲蓬，扣开取出莲子，把绿色的芯拿出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莲子脆嫩的清香在口中蔓延。 “谢谢玳儿，快坐进来，打扇的过来给扇着。” 崔婴看了一旁热得汗如雨下，好似落汤鸡的小豆子：“你也下去吧，换身衣服休息一下。” “哎，谢过贵妃体恤！”小豆子用袖子擦着汗离开了。 柳臻的画也大功告成，她举着画给薛玳儿看。 “这水上的波纹画得真好！臻臻阿姊，怎么这般厉害，画得好细致，你看，这边荷叶上还落了露水……” 薛玳儿故作夸张地大声叹气：“唉！可惜了！这么好一幅画中居然没有刚才划船游湖的荷花仙子！” 柳臻吐槽：“荷花仙子？你怎么不叫莲蓬仙子？” “莲蓬那……多不顺口啊。” 柳臻并未多言，抽出一张纸丢给薛玳儿，她接过一看，上面画的主角是她自己，在湖面上划着船摘莲蓬。 “臻臻阿姊，我就知道你最宠玳儿了！你真好！”薛玳儿冲过去一把抱住柳臻。 柳臻僵在了原地，她本是不喜欢肢体接触，可念着薛玳儿这小孩单纯善良，她决定忍一下，下次再提。 旁边崔婴看着二人相处，露出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