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恨恨地咬紧唇,“成吧,抄就抄。”
她美眸又向后面抱着古治的小太监身上绕了一圈,眼珠一转,“只?是每日?没?了话本子打发时间,这唯一的乐趣也没?了。劳烦陈公公回去跟皇上通禀一声,若是断了话本子,不?如安排几个俊秀的小太监到金禧阁,抄古治时也让我养养眼,免得无趣。”
后面捧着古治的小太监面面相觑,吓得一抖,哆嗦着,扑通跪了下?去。
陈德海生怕皇上听去了这句大逆不?道之语,差点?哭出?来,“泠祖宗,您可就别折腾了。您还不?清楚皇上的心思吗!奴才若是传了这句话,明?儿掉在地上的就是奴才的脑袋了!”
婉芙低头又拨了下?琵琶的弦音,枫荻秋瑟,梦啼阑干,女?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秋池,送陈公公出?去吧。”
秋池看了眼主子,抿了抿唇,对?陈德海福了身,“陈公公,请。”
陈德海不?知道泠贵嫔这倒底是唱的哪一出?,他言尽于此,泠贵嫔再不?识好歹,这后宫里的女?人多的是,皇上又是贪新?鲜的,久而久之就将这人了,届时泠贵嫔莫要后悔才好。
送走了御前的一行人,外殿长案上留下?厚厚的六卷古治。
千黛沏上热茶,看着主子认真拨弄琴弦的神色,压低下?声,“主子何苦这般惹恼了皇上?”
“铮……”一声弦音,清脆悦耳,犹如莺啼。
婉芙微勾了勾唇,面色如常,“我算计了顺宁公主,皇上若不?出?够了气,怎能再如以前一般宠我?”
千黛叹了口气,为?主子裹紧披风,“主子心里想清楚就好,奴婢只?怕主子钻了那牛角尖,死胡同。”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这后宫里的女?人,但凡生了怨怼痴恨,有几个落得了好下?场。主子得宠,不?仅仅是因为?主子貌美聪慧,更要紧的是,主子在皇上面前虽为?任性,却?从不?计较怨怼,让皇上舒心。后宫的女?子,活得明?白,才能活得长久。
……
翌日?坤宁宫
久久告假的赵妃、温修容像是商量好似的,齐齐露了面。
皇后一进来,扫了众人一眼,也意味深长地说了声热闹。
待问安散去,温修容叫住了婉芙。两人已是许久未见,温修容脸上却?没?有生疏,她握住婉芙的手,“许久不?见,泠姐姐好似憔悴了许多。”
婉芙摸摸脸,弯了下?眸子,满不?在乎道:“许是天儿太冷了,金禧阁没?有地龙,到后半夜才是冷。”
毕竟圣驾已许久没?去了金禧阁,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内务府的份例供着,倒底不?比当初。
温修容与她同行,微蹙了下?眉心,“泠姐姐觉得冷,不?如搬到关雎宫陪我住上几日?。”
婉芙本是随口一说,见温修容竟如此当真,心下?微动,嗔她,“我早早听说顺宁公主整日?闹你,莫不?是你想把我叫去,陪你那小丫头玩儿,自己一人去躲懒?”
温修容失笑,“泠姐姐别打趣我了。”
……
从坤宁宫问安回来,婉芙便开始认命地埋头抄写古治。谁知那皇上如此小气,她昨日?一字没?写,秋池去御膳房,当真没?拿到晚膳,幸而还有晌午剩下?的糕点?,不?然当真要饿肚子。
最可恶的是,她抄不?完,不?止自己一个人没?有晚膳,金禧阁上上下?下?都?要跟着饿肚子。
简直是可恶至极。
秋池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磨墨,生怕惊扰到主子,她揉揉肚子,心里默念,今晚能不?能用晚膳可都?要靠主子了。
平日?秋池最是话多,今儿倒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伺候,大气都?不?出?。婉芙撂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嗔她一眼,故意道:“好累啊,今儿不?抄了,饿着就饿着吧。”
秋池一下?子慌了神儿,急得快哭出?来,“主子在启祥宫可是一日?抄九十页都?无事,眼下?主子才抄了两页就累了,主子好歹抄够十页,不?成,奴婢就模仿主子的笔迹,帮主子抄。”秋池瘪着嘴,“主子,奴婢不?想饿肚子。”
婉芙哈哈大笑,拿狼毫点?她鼻尖,“逗你的,你们主子宁愿自己饿肚子,怎会忍心看贪吃的小秋池挨饿呢?”
“主子又逗弄奴婢!”秋池又气又想笑又无奈,她也是伺候过不?少主子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其实她很?是庆幸,能被调来金禧阁,即便泠贵嫔不?受宠,她也愿意留在这,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的主子。
婉芙抄完,整理过,正欲交给潘水送去午膳,忽眼眸一动,弯了弯唇,提笔又在最后一页宣纸的角落里,落下?了一行小字。
……
天黑得差不?多,陈德海瞧着金禧阁送来的手抄古治,叹息一声,入了殿门。
“皇上,金禧阁泠贵嫔送来了今日?的抄例。”
李玄胤正伏案作画,是一幅碧桃凛冬图,墨色点?缀,淡雅细致,寥寥几笔,便出?神入化。
皇上的画师拜于岐中山人,承学大家,颇得盛名?。皇上往日?可不?会生出?兴致去画这碧桃。满后宫里,也就泠贵嫔那,有这碧桃树。此画为?谁所作,不?言而喻。
泠贵嫔未入宫前,皇上可不?喜欢桃花那等俗艳之花。倒是那回偶然间在御花园中瞧见桃花盛放,称赞桃花娇媚,与泠贵嫔颇像。第二日?,金禧阁就移进了满院的碧桃树。
陈德海将抄例呈到御案上,皇上日?理万机,也就泠贵嫔抄的这些?破烂皇上会多看两眼。他并非是有意这么说,事实就是如此,泠贵嫔这字,实在潦草,难以入目。
宣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李玄胤只?消扫一眼就觉得头疼,给赵妃抄就认认真真,到他这草草了事,也就她敢这么敷衍自己。
李玄胤一页一页地看过,到最后一页,瞥见底下?的一行小字,待看清,他几乎被气笑了。
“她有话带给朕么?”
陈德海觑着皇上几番变化的脸色,小心地摇了摇头,“泠主子并没?吩咐奴才交代什么。”
李玄胤提起朱笔,漫不?经心地圈出?其中的错字,十页纸圈完,几乎每页都?红了一片,轻飘飘道:“给她折回去,每个字重抄五遍,巳时之前交给朕。”
陈德海惊讶,“皇上,这天儿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