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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虎

镇国大将军感动极了。 手底下的人会背叛他,可陛下与他血脉相连,这种时候,也只有陛下,不仅心甘情愿顶着朝臣的压力,还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让他不由为之前逼迫陛下的行为感到惭愧。 说到底,陛下年纪不大,一时看不开也是有的,自己之前着实是过了些。 “好,好,”镇国大将军拍拍皇帝的手,神情头一次如此亲切温和,“也只有陛下您能如此为我着想,老臣定尽快给陛下一个交代。” “舅父说这话就见外了,没有舅父,哪来今日的我呢?” 皇帝这样说着,满是感激与孺慕,语气比皇子时都更卑微。 可思绪却好似一半割裂,漠然嘲讽地看着眼前的情形,看着舅父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世间,究竟哪里,能容得下真呢? 连血脉亲人都不能,还有何处能。 怪不得,怪不得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 满心悲凉,皇帝只觉得昔日快意的日子如隔世一般,不到半年,他变得,连自己都要不认识了。 直到想起皇后,想起始终温柔贤淑照顾他的、不离不弃的发妻,才稍稍感到些慰藉。 …… 之后,镇国大将军自顾不暇,忙着找出手底下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查抄之事告一段落,朝堂上平静下来,南宫姣那头也松快不少。 重新规划了暗处的生意布局,澜瑛阁上下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 先前的损失,越快弥补越好。 渠道不会一直等,商人逐利,时间久了,人家自会去寻别人做生意。 镇国大将军府里盯着邓延翌的人来报,今日夜里,会与灰衣人接头。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邓延翌这条大鱼,终于有了动作。 也与那些铺子里银钱的去向对上了。 暗中昧下这些银两的,不出所料,就是这个深受镇国大将军倚重的邓延翌了。 之前有所猜测,如今,就是证实了这个猜测。 南宫姣决定亲自跑一趟。 “小公主!” 刘延武听说,急急赶来。 南宫姣回头,“刘叔?” 刘延武急切地抓住了南宫姣斗篷一侧,“小公主可是要去将军府?” 南宫姣点头。 “您,”刘延武嘴唇颤抖,“您能不能别去?” 南宫姣愕然。 她以为刘叔叫住她是含凉殿中临时有什么事,没想到,刘叔竟然是来劝阻她的。 “为何?”南宫姣不明白,“时机可贵,阁中人蹲守了这么久才有些动静,今日去,不定就能知道灰衣人的来历,往后我们也好有所防备。” 刘延武道:“正因他们来历不明,不定有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万一您有什么三长两短……” “小公主,您身份贵重,为何不让他们先去探探?” 这么一说,卫瑛澜淙也觉得有理,哪有什么都让主上亲自出马的道理。 南宫姣看着刘叔。 刘叔的话说得没错,也像他平日里说的,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之前,澜瑛阁的事务,刘叔从不会主动开口,唯一还是在她手刃松鸣鹤之后劝过,也是因着与他有关。 现在,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是否要亲自去的事来? 可灰衣人事关重大,这次又是邓延翌这个关键人物露了马脚,之前是不知,现在知道了,她必须得亲自去才能安心。 她将斗篷从刘叔手里轻轻拽出,覆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我的武功刘叔还不放心吗?只在暗中,不会露面,亦不会叫人近身的。” 为了身边亲近的人,为了澜瑛阁大计,她也不会叫自己有事。 只是人怎么可能不冒险,有许许多多的事,都是她不得不做的。 刘延武听了,面上担忧未减少半分,甚至比之前还要焦急。 可他没再阻止了。 小公主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一但决定的事,是谁也拉不回来,而且,他也没有更信服的能说得出口的理由。 只得强行按捺,挤出一个笑模样。 “那公主万要小心。” 南宫姣也松了口气,玩笑道:“刘叔你呀,也别总是想得那么多,世道不太平,日日忧心的话,这心都要累死了。” 刘延武配合地笑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那

眼眸深处,似有什么很深的东西在翻涌。 南宫姣虽有所觉,可并未在意,只当是长辈的又一次过度担忧。 自她当日擅自出手,姨母便总是这般忧心她,她再熟悉不过。 刘叔与姨母的心是一样的,只是以前碍于身份没有说出口,她只当这是一次偶尔的失控。 可与往日不同的,是南宫姣走后,刘延武并未去忙殿中事务。 底下内侍又来请示的,也被他心不在焉地打发了。 一开始,是在厅堂里,后来,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头,再没出来。 底下人也懂事,没有定要去烦他,一应按往常的走,有拿不定主意的,就先放着,等刘延武出来回禀。 屋内。 刘延武掌了一盏烛火,拿着钻到了暗处的角落里,搬出一个灰扑扑布满灰尘的箱子。 箱子打开,他伸手进去,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找了许久,里头的东西被翻动得乱起八遭,才终于找到,握着拿出来。 看清的瞬间,心神失守不防吸了好大一口灰尘,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手上的东西也随着他的身子一抖一抖。 这是一个柱状的,竹节一样的东西。 上面还刻着字。 “玄虎令?” 另一边,镇国大将军府中,不远处烛火一闪而过,澜淙眼尖,准确将邓延翌手中东西上刻的字认了出来。 南宫姣看着那东西由邓延翌交到了蒙面灰衣人手上,灰衣人抱拳,恭敬低低弯下腰去。 不由紧紧锁起眉。 他们的动作,总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像是曾经见过。 可记忆当中过于朦胧,只剩下一种怪异的直觉。 卫瑛低声道:“主上,这东西,有些像是军中虎符。” 南宫姣诧异,“虎符竟有竹节形状的?” 卫瑛自小就有一个将军梦,对兵法及军中事务如数家珍。 南宫姣也了解一些,可更为粗略,她痴迷的,是为君之道。 “虎符之名,是本朝才有的说法。之前都作令牌,为了防止各军中混传消息,渐渐有了不同的形状,到了本朝,整改军队,集中管理,才将军中令牌形状确定下来,统一叫做虎符。” 灰衣人与邓延翌交接完毕,拿着令牌往假山密道方向去了。 南宫姣耳廓微动,不着痕迹侧了下头。 目光与左侧卫瑛交汇,同时右手拉了下右侧澜淙。 下一瞬,三人往三个方向急蹿而出。 原先的位置显出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灰衣人。 这人的武功,不在澜淙卫瑛之下,且耳聪目明到了极点,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不远处南宫姣低身,做手势让澜淙卫瑛先走。 她紧紧盯着,等候时机。 这次特意防备,灰衣人没能一下子找过来。 南宫姣随他的动作而动,悄然绕到了后面,始终处在他的视野盲区。 金针藏满了十指之间。 目光冰冷如鹰。 活捉此人的可能性太低,不如将尸体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她一点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人直觉敏锐,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所在,可一定感受到了危机,动作越来越急躁,不时突然转过身来。 突然,他停住了。 紧接着换了个方向拼尽全力飞身出去。 南宫姣瞥了一眼原本的方位,游刃有余跟了上去。 她好奇,他会去哪里。 不远不近坠在后面。 一直到一个偏僻的小巷中。 灰衣人沉沉喘着粗气,戴着面具都能看到他被汗水打湿的额边发,腰身佝偻,狼狈不堪。 握着长剑的手发着抖。 一直存在却又寻不见的性命危机,最能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南宫姣见他这样狼狈,无趣地撇了撇唇角,指尖一转,准备出手。 可突然之间,灰衣人身体一僵,直直向后倒去。 南宫姣猛然伏低身子。 除了风声,一切无比寂静。 倒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本以为,这人是打算牺牲自己也要引开她,可没想到,他为了活命的希望,直接将她带

来了老巢。 哪知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杀他的人出手干脆利落,算是聪明。 如此,她只能知道暗器大概的方向,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 可这也足够了。 真要找上了门,估计不到天亮,里头便转移得干干净净。 南宫姣按计划把尸体扛了回去。 回到澜瑛阁,尸体交给了仵作。 她去往密室。 穿过三道机关石门,待最后一道门合上,壁上灯烛自外向内一盏一盏亮起。 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到此刻几乎刺眼的明亮,只几息的工夫。 一眼望去,密室内空空荡荡,中央一大一小两个石桌。 南宫姣走上前,掌心按在小石桌下面的一处纹路。 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加上金石碰撞的脆响,规律地响起。 石桌表面震动,原本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的侧面开了一条缝,整体向一边缓缓移动。 不消片刻,石桌表面完全移开,露出内里黑白相间高低不平的繁复图案。 各种线条交织,犹如一团乱麻,看久了让人头晕。 南宫姣上前,抱臂静看几息,就锁定了一处,一处三条线交汇之处。 视线停留,记住了其周边各处。 原样启动机关关上石桌,头也不回开门离开。 进去出来,总共不到一刻钟。 卫瑛早有预料,已在门口候着。 南宫姣边走边问:“如何?” 卫瑛道:“那人死因是暗器雷雨,除此之外,身上干净,没发现其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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