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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证

南宫姣微低下头,勾起唇角。 她笑自己,笑自己坏事还是做得太少。 她是皇后,是皇兄的妻子,是镇国大将军手中拿捏得住的人。 迟早罢了,迟早,会刀剑相向。 赤脚踩在地板上,春日透心的凉意渗进血脉。 小巧的双脚,玲珑的脚趾,轻轻蜷缩。 脚步停下,飘起的红色鲛纱落下来,盖在雪嫩的肌肤,如梦似幻。 她轻轻笑起来,转了个圈。 长长的乌发随着扬起的裙摆在空中划过。 皇后若是见到她这副模样,还会喜欢吗,若是知道她手刃亲父,会不害怕吗? 永陵朝母仪天下的年轻皇后,是那么的纯洁无瑕,有着一颗未经风雨,剔透干净的七窍玲珑心。 有朝一日,知道所有真相,怕是会比镇国大将军之流都更厌恶她。 很多事,慕权势者看利益,慕情者,只认心。 纤纤玉指抚上心口。 心,这样美好的情感,何不妨细细体会,就当大梦一场。 南宫姣打开门,朝看过来的刘叔笑,“刘叔,有蜜饯吗?” …… 晨钟敲响,三月将至,柳絮飞扬。 白色马车在坊门外被守株待兔的黑甲卫一拥而上,马夫被从马车上粗暴地拽下来。 连着整辆马车都被压到了诏狱。 诏狱是关押钦犯之所,由直属帝王的黑甲卫负责,而今实权自然是在镇国大将军手上。 澜瑛阁的人手在暗处,一路跟着,看着宫中指挥使哲牵自内出来接应,与黑甲卫军卫一同押人进入狱中。 南宫姣知道后露出了兴味的笑容,“他们这是抓人抓到了自家头上啊。” 高高的阁楼上风都比别处大些,绵绵的柳絮轻盈地在空中打着转儿。 身着绛红宫裙的公主斜倚阑干,回眸艳色无双。 卫瑛愣了愣方低头回道:“镇国大将军应是从别处追查,自松鸣鹤的宅子查到了这个马车,与我们探查的方向正好相反。” “入了诏狱,结果不难打听。我们这边先按兵不动。” “是。” 南宫姣忽然想起,“听澜淙说,前儿夜里你去了趟澜瑛阁,可是有什么事?” 卫瑛指节一紧,喉头滚动两下,艰涩道:“并无什么要事,只是整理先前的奏报。” “还是你在整理?先前不是说了,让另安排一人吗?”南宫姣诧异。 卫瑛办事向来又快又好,她便也未问后续,没想到竟是没办。 “我……” 他,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说他因她心绪烦乱,只是为自己找些事做? 还是说他想着过两日也无妨,能让他有机会,再看看她落在纸上,一笔一划,锋利又不失柔美的字迹? 他都不能说。 南宫姣虽有疑问,但并没多么在意,更多是作为上位对下属的关心。 见状便主动道:“无妨,此乃小事,你做主便是,若觉得不妥,不找也行,我只是想让你少些辛苦。” 卫瑛松口气,心上漫着些暖意,却暖得空空荡荡。 他垂眸道:“多谢主上。” 南宫姣转回身,两只手肘撑在阑干上,前倾身体,扬起脸。 风吹着她墨色长发,也吹起淡淡的馨香,混着春日浅浅的气息,萦绕在卫瑛鼻尖。 卫瑛隐忍地低下头,手攥成拳,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心敲击着胸膛,似阵前万马奔腾,扬起漫天尘埃。 有一瞬觉得,他像一鼎煮沸却被牢牢盖住的汤,蒸腾的水汽几要淹没神智,麻痹着他,要他掀开盖子。 卫瑛稍稍抬眼。 在他眼中,主上的背影如嵌在胸口腾腾的热血,也如悬在他世界正中,火红的骄阳。 他却不禁偷偷采撷,画上了婀娜、旖旎。 一步,一步,他在被灼烧得粉身碎骨的前一刻,停住。 思绪的触手探出,自背后,握住主上纤细的腰身。 缓缓收紧,向前摸去…… 不行! 他呼吸猛然一颤,惊醒般后退一步。 “唉。” 这个瞬间,南宫姣叹了口气,回身。 “主……主上?” 卫瑛

面色苍白,惊慌藏在镇静的皮囊之下。 南宫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看他。 叹道:“不知道皇帝那儿有没有消息。” 如果镇国大将军禀了陛下还好,若是没有,只凭诏狱里头的消息,不知起因,那也很难推断出事情的全貌。 卫瑛跟在她身后,听到此话,只能想起司空瑜。 朝堂上的许多事,皇帝连皇后都不会诉说,只有司空瑜与皇帝清谈时能偶尔窥得一二。 而司空瑜心思细腻,聪慧异常,他递给主上的消息,虽来源都是些蛛丝马迹,可至今未出过差错。 而司空瑜,是与主上直接…… 他的问句未泄露丝毫心绪,“可要属下派人去寻司空殿下?” 南宫姣在前面摆摆手,宽宽的衣袖被风吹起扇动。 他的主上,一举一动,或潇洒或端庄,都是世间至美。 可惜,只有他与主上两人时,他才不用担心他人,可以尽情欣赏。 主上的声音被风送到耳边,“不急,就算能打探出来,也没有这么快。” 妒忌噬人心智,此刻他就想,凭什么呢,凭什么会有一人,都与他一样是为主上效力,却不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明明,世间除了主上的血脉亲人,便无人能配得上主上如此,都应俯首贴地。 卫瑛应着,如之前的无数次,“是。” …… 可这一回,南宫姣的猜测错了。 一切的起始,最先知道的,就是司空瑜。 甚至比镇国大将军还要更先一步。 消息来源便是是天机谷,詹添。 司空瑜还不知事时就被送往天机谷中,生母王后早殇,可以说,他就是天机谷老谷主一手带大的,且是他几位弟子当中最得意的门生,是他亲自选出来的下一任天机谷谷主。 他到底放心不下。 世间将乱,礼乐崩坏,仰仗天道的天机谷,也行到了一处分岔路口。 先祖训诫中,天机谷的使命说得明明白白,就是挽救世间的最后一方净土。 是制衡皇权的附加产物。 可并未说明,若当真需要起制衡的作用时,又该如何作为? 隐世不干涉,是否只是天下太平时候的规矩? 若不是,那么不出世,又如何作为,如何促进天下太平? 一问一问,就连天机谷谷主,都不知其中具体答案。 以命盘问天,天亦不知。 天知将乱,可不知如何破解,不知如何复得太平。 天机谷,只能一步步试探。 当初传令命詹添收回司空瑜的天机命盘,更多是一种保护。 而今隐族有了动作,也是第一时间念及这个处在风云中心的徒儿。 明月高悬,詹添闲庭信步,入永陵皇宫如入自家院儿里一般,自南面正门进入,一路到北面,敲响三清殿后三清阁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自己打开了。 詹添看到少主坐在门前,抬头向他道:“不用敲,给你留门了。” 詹添一时默然。 很多时候,他总是怀疑除了天机谷中的本领,少主是否还会其它什么异术,或者与谷主有什么心灵感应。 不然为何总是预知一般算无遗策? 要知道,少主可是连天机命盘都没有。 没有天机命盘,天机术士是根本无法进行天机占卜的。 或许是聪慧吧。 谷主总把这个挂在嘴边。 詹添走进,合上门。 笑言:“少主已经知道了?” 司空瑜起身,拍拍衣摆,温和道:“近日朝中发生些事,有所猜测。” 詹添了然。 对嘛,能猜到,但猜到得不多。 要是连什么细节都知道了,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怕不是得回谷中重新找个活干。 司空瑜看向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你既然来了,便是证实了我的猜测。” 詹添:“少主的猜测为何?” “隐族之祸?” 詹添点头,“不止如此。” 司空瑜皱眉,思忖了会儿,道:“镇国大将军背后之人?” “不错。” “谷中可知他们身份?”

詹添看着司空瑜,不言。 两人皆一袭长衫,一人青衣,一人月白,相对而立。 春日暖风轻缓,鸟鸣阵阵。 司空瑜率先打破了寂静。 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屋吧。” 屋中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烛火,司空瑜将其余依次点亮。 詹添到底叹道:“少主不必为她着急,此时不知,之后很快,她会知道的。” 司空瑜动作一顿。 会知道,从何处知道? 总之,不能是从他这儿知道。 天机谷到底忌讳,而今形势未明朗,谷主不会用这样的事让一谷之人冒险。 也忌惮除了天机诏,还有一些举动也会引得璇玑村出手。 虽然双方就不再给予新帝天机诏的事达成了一致,可并不代表古老的牵制不再存在。 一旦天机谷僭越,除了谷中规矩,也必定会激得璇玑村做出反应。 试探,总是得从小事上慢慢来。 他们不能让皎月公主的消息来源,成为天机谷。 并且笃定,一旦詹添告诉了他,他就一定会告知公主。 司空瑜背对着詹添,眸中震动翻涌。 这个消息,能让他不顾谷中安危,也要做出告诉公主的选择。 那么,必然事关重大、危机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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