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这是司徒墨发出的第三声叹气了。 他挑着扁担不情不愿地跟在王栋身后下山,下山后还得往西,行宫方向走一段路才能看到井。 这是二人挑得第三趟了,只要这趟挑水洒出来的不多,就能将水缸填满了。 司徒墨绯红圆领袍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额前也多了许多碎发卷曲着贴在脸上。 二人情形很是狼狈,爬去往太学的石阶才爬到半路,便听见山脚下有人在唤他。 “五郎,是你吗?” 司徒墨顶着热得发红发烫的大红脸一回头,嚯这不是他最讨厌的三哥吗?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恶心的全部凑一块了。 “唉,见了阿兄为何不言语这就要走啊。阿墨着急着干嘛去?” 司徒墨转过身咬牙切齿地微笑,捏着嗓子作答:“三郎,我的好阿兄,阿墨方才都没认出是阿兄。” 司徒期很满意,至少面子上他得和几位皇子保持兄友弟恭,于是神情温和地关心对方:“阿墨,看你这汗流浃背的样子,是碰上了何事?” “阿兄,你可曾拿阿墨当过你的亲弟弟。” “阿墨,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本就同属皇家!兄弟情同手足。” “嘿嘿,那我有件事拜托阿兄了……” * 卢琤琤在太学小食堂用过午膳回去午休,便发现小鸳躲在竹床的角落里浑身是汗。 小鸳上午在院子里晒竹简和被褥还洗了衣物,日头太足,回到竹屋便觉得不舒服,想着忍一忍便过了,谁曾想忍着忍着满头大汗地昏了过去。 卢亦玫和卢亦玦被叫过来,二人手忙脚乱地给小鸳宽衣服,擦汗。 卢琤琤又从竹屋返回小食堂给小鸳取些青小豆粥和胡饼。 到了小食堂,午时过半食堂已没有学生,卢琤琤把最后一块胡饼给要走了。 刚出食堂便碰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司徒墨,他袍衫也不好好穿了,松松垮垮的领子就这么敞着,里衣也让他扯开一个大口,白皙的胸襟就这样露着。 “你……成何体统!”卢琤琤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匆匆就想走。 “诶!小食堂还有饭没?”司徒墨饿得都快眼冒金星了,他是跑上来的,生怕小食堂没饭了。 “没了,我这是最后一份……” 卢琤琤话音刚落,食盒被司徒墨长臂一捞抢了过来。他打开食盒抓起胡饼咬了一口,又端起碗喝了半碗青小豆粥。 “嗯……这粥是井水里泡过的吧,清凉解暑啊。” “司徒墨!你怎会如此?抢走别人的食物就吃,不曾有人教过你吗?” “教什么不重要,人总不能饿死吧。” 就在二人要吵起来的时候,卢琤琤看见后院来人了,王栋和一个青衿男子挑着水就进来了。 王栋熟练地把水桶从肩膀上卸了下来把水倒在西墙根旁的大水缸里。 另一个男子走近了能看出来他身上的青衿居然是金线缝制的,通身都有昂贵的素色牡丹绣样,鞋都是用现下最流行的缎面做的。 他摇摇晃晃地把水桶卸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端着桶往水缸里倒,因为路上洒了一些,倒进水缸是差一点点就要满的样子。 司徒墨咂了咂嘴,有些不满:“谢谢三皇兄帮阿墨挑水,阿墨刚吃上胡饼,感觉活了过来,三皇兄帮了阿墨这次,阿墨一定铭记在心,到了九泉之下也会赞颂你的……” “不、不必、如此、如此生分,你我、你我本是兄弟。”司徒期的气还没喘匀呢,被司徒墨这假大空的一通夸,也是懵了不知该做何表情。 紧接着卢琤琤就看见四个童打扮的丫鬟,身着素衣急匆匆地赶进了太学,来到司徒期跟前。 一人打扇,一人喂水,一人擦汗,还有一人蹲跪下揉按司徒期的腿。 卢琤琤突然明白亦玫阿姊说的“等他来了,不用我们说你便知晓,此人阵仗很大。”是什么意思了,四个貌美如花的童……确实很惹眼。 “见过三皇子。”卢琤琤行了个礼,然后拽着司徒墨的袍子到一旁了。 “你赔我的粥和饼!”琤琤冲着司徒墨伸手。 “赔不了,已经吃了,能耐我何?”司徒墨耸耸肩。 “小鸳中暍了,我从小食堂打饭给她吃,你全吃完了,那我这边的病人该如何,要病死吗?”卢琤琤没好气说得很难听。 “怎就病死了?让你一说好严重!卢琤琤,中暍该不会是你瞎编的吧?还有那什么小鸳不就是一丫鬟吗?病
了躺一躺就好了。” “胡朗病了你也抢他饭吃?” “我怎会那么不讲道理,我可是好主子,胡朗病了我便让他休息。” 胡朗赶过来:“主子,朗忘了给您从小食堂打饭。” “滚!看见你就烦!”司徒墨一听就头疼,他这个长随就是如此没有眼力见! “等等!”卢琤琤把胡朗叫回来:“你得赔我的粥和饼!你长随的命是命,我丫鬟的命就该糟践吗?” “行吧,你说的有点道理,胡朗你去城南找个食肆给小鸳姑娘买份粥和饼带上来,送到竹屋去。”司徒墨妥协了,他累得只想梳洗一番换身衣服,没心情和卢琤琤再争了。 “主子,可我不知道小鸳住哪个……” “不知道不会一路问过去吗?快滚去买饭!给我带一只烧鸡回来!”司徒墨叉着腰骂胡朗,他这一趟趟挑水还吃不上饭那实在是没好气。 胡朗因为等主子在树叶间倚着树杈睡着了,自知理亏,脚底抹油便飞速往城南赶去了。 卢琤琤只好空着手回去了,跟卢家两个阿姊讲起此事,那冤得就像是在码头吃冰激凌还没咬第一口呢让海鸥全叼走了。 卢亦玫气得都笑了:“这小霸王可真是胡来,还好是碰上琤琤,你便认真和他争论,要是碰上哪个软柿子女郎,不得哭着跑回来诉苦。” “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我不会因为他是五皇子就迁就他,更何况他拜师在阿娘门下,还是我的师弟呢,我不用跟他客气。” “哈哈哈,没想到琤琤还有这样一面,小师姐生气可不好惹哟,阿姊要小心别惹琤琤。” 卢琤琤走过来从后面环住卢亦玫的脖子:“琤琤怎么会生阿姊的气呢,阿姊对琤琤那么好……还有亦玦阿姊,对琤琤也好,我不会随便生气的。” 三个女郎一齐笑了起来,等了一会胡朗便赶回来了,因他不知卢家女郎的竹屋在哪里,边唤名字边找。 “胡朗!我在这儿!” “女郎,青小豆粥是冰过的,胡麻饼是现烤的,您接着,是主子给您添麻烦了,望您不要记怪他……” “我怎会和小学生计较!我不拿这些当回事的,你辛苦了,要进来喝杯茶水吗?” “不不,女郎我这便走,主子还等我交差去。” 胡朗走到一半回想卢琤琤的话开始纳闷:这小学生是何意啊?小学生?是指主子年少吗?还是指主子学问不够多? * 下午上课时,司徒墨写了几个字撕了下来团成一团,交给了旁边的公子。 公子很纳闷的抬头,司徒墨对上他的视线,扬了扬下巴指指卢琤琤,公子会意,便把纸团丢在了卢琤琤的长案上。 卢琤琤收到纸团看也不看就想扫开,司徒墨又要搞什么花样? 不耐烦地抬头瞪司徒墨,却发现他一直示意她拆开看纸团。 她一拆开,里面赫然写着:小学生是何意?你便是这样形容本王?胡朗说的是否属实? 卢琤琤觉得自己这个现代人被古人给抓住马脚了,一时嘴快,不过脑子就把小学生一词说了出来,没想到司徒墨是认真想知道这词的意思。 卢琤琤答:没什么,只是说你年方十五,还年轻,是年纪尚小的学生。 司徒墨看到纸团后,表情写满了“我不信”。 卢琤琤假装没看到,拼命无视司徒墨的眼神。 倒是夹在中间的公子看着二人一来一回的反应,偷偷笑了。 “对了,本王还没问你的名字的呢,同桌一场即是缘分,吾允许你做吾的同窗好友。”司徒墨对着他说。 “鄙人是礼部沈员外郎的庶子沈遐州,恕遐州怠慢,本应是第一次律学组队就该与商王说明的。” “沈遐州……沈同学你的名字甚是好听啊。” “某谢过商王夸奖。” “传纸团一事……” “某半个字不会说出去。” 司徒墨满意地点了点头。 * 司徒期回太学上课的事,甲乙丙丁四个班不用一会功夫就全知道了。 卢亦玫和卢亦玦是真心讨厌这个瓜皮皇子,别看平时司徒墨胡闹无礼,但碰上这三皇子司徒墨都属于逗趣的范畴。 甲班下午是兴趣课,卢家儿女一般是所有课都会上的,今天讲的是如何看账本,几个人一组分得一个店铺的往年账本进行研究,揪出里面的错账。 算学博士的意思是每一本都有错处,要认真寻找,找出后算得正确的数目。 <
> 司徒期和几个人跟班分在一组,卢家女郎默认就跑去找卢谦卢勉了。 “你们几个听懂本皇子说的了吗?好好找,本皇子要第一个弄好。” 三位狗腿眼睛看得都干了也不敢眨眼,拼命在账本里找端倪。 下课前要挨个发表每组对所拿账本挑出来的错处,教商学的是玉京城有名的商人杨掌柜,杨掌柜让三皇子组先公布揪出来的错处再判断对不对给出评价,三个狗腿学习成绩是好的,只不过挑出来的错处交给司徒期,他不知道错的究竟为何错该如何改,只知错了和正确答案。 杨掌柜问了几句就不敢多问了,看得出来大家都在迁就他。 只有卢氏兄妹四人互视对方,无奈一笑。